會是西谷學長提到的旭前輩嗎？好在意……

在他走神的這段時間裡，已經足夠兩人抵達他們的目的地。随着熟悉的哐當聲落下，兎沼笠這才重新撿回理智，打算去看一看。

“你說得對，數學哪裡是人學的，完全都看不懂——哇啊！”

“哪哪哪裡冒出來的人啊！”

“诶！！”

兩個一米八的男子高中生緊張地僵作一團，其中一個下意識捏緊了手上的紙盒，哪曾想過這是才開封的酸奶，就被吡滋——迸出來的液體灑了一手。

“……”

身為始作俑者的兎沼笠無辜地眨了眨眼，慢騰騰地往前。

*

“謝啦！果汁很好喝！”

“我叫坂間良，他是東峰旭，都是三年三組。”

“别看他長得這麼兇，其實人很好哦——”

藍發少年順着坂間的食指看過去，視線在紮着丸子頭的褐發前輩身上停駐片刻，又若有所思地移開。

東峰旭不知所措地僵硬了一張臉，不想讓人感到害怕，卻又不知道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直到笠有如實質般的目光消失，他才暗暗松了口氣，心情複雜。

“我是一年五組的兎沼笠，剛才吓到你們了……真的很抱歉。”

少年的語調略輕，聽到耳朵裡不免有些軟和了。所以即便他一如既往沒什麼表情，也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坂間良大口咽果汁的動作一頓，心情在自己居然占了學弟便宜的震驚和遇見禮貌後輩的喜悅間來回橫跳，他忍不住又看了笠好幾眼。

瘦瘦的，身高屬于平均水準，嗯……臉好矚目，性格這麼好，真的不會被知情的人占便宜嗎？

越看越懷疑的坂間很快放棄了思考，他一把撈出了口袋裡的手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要走了笠的全套聯系方式。順便還幫試圖混在旁邊當背景闆的旭也存了一份。

“呐——要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不要客氣地來找學長吧，就當是果汁的回報噜。”

在兎沼笠澄明的視線裡，坂間良笑嘻嘻地拽來一邊的東峰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特别是有人針對你的時候，把旭帶上，絕對超級有效！”

“……太誇張了吧，良。”

“你是對自己的形象沒有自信嗎？”

“QAQ好直白……”

“喂！你看看兎沼，他還那！麼！小！”

東峰旭猶豫地掃過藍發少年裸露在外的纖瘦手臂，神色瞬間扭正，變得嚴肅起來：

“我知道了，有情況就叫我吧。”

……

被毫不客氣稱為“那麼小！”的笠幾度想要開口說點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學長毫不掩飾的關照砸了個正着。

他無奈地垂下眉眼，滿是疑惑，飽含不解地凝視着易拉罐的瓶口，漆黑色的瞳仁裡倒映出漆黑的空洞，耳畔似乎隻剩下心髒搏動的噪響。

烏野可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無人能聽見的嘟囔悄悄地散進了風裡，藍發少年掩飾地抿了抿嘴角，重新灌滿陽光的金橙色眼眸水潤透亮：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前輩們。”

——誰能拒絕眼睛亮晶晶，滿是信任地看過來的後輩呢？？？坂間良一時間竟卡殼了，滿腦子都是刷屏的前輩二字，簡直像是大冬天泡溫泉一樣渾身舒暢。

被戳中的人顯然不止他一個，東峰旭隻覺一直以來都不受一年級待見的苦惱被迅速撫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如果真的有人針對兎沼的話，我這麼窩囊……不，一定要阻止他們才行！

正義的火焰在東峰和坂間身上熊熊燃燒，笠眼睜睜看着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像是組成了什麼同盟……氣勢也跟着高漲起來。

沉默好像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坂間率先挑起了話頭，嘬着果汁談笑風生。

“還真是懷念诶——好久沒被叫過「前輩」噜。”

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他促狹地拐了東峰旭一肘子，滿臉笑嘻嘻：

“我說你啊，不是可以留部當前輩的嘛，怎麼就突然走了？”

捕捉到關鍵詞，兎沼笠立刻警覺地豎起耳朵，争取不放過一點點動靜。

東峰旭表情黯然，他尴尬地撓了撓頭，似乎是不太想聊這個話題。

“因為……一些原因，現在不太能留在那裡了。”

側耳傾聽的兎沼笠大腦高速運轉，隻可惜他的人際儲備太過單薄，權衡之下，他隻能斟酌着開口：

“是和部員吵架了嗎？”

旭聞言歎了一口氣，高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下巴支在曲起的膝蓋上，語調低沉：

“不……也不算，是我的問題……”

“……”

見狀，笠苦惱地皺起了眉。可是他知道得太少，除了能确定這是排球部的旭前輩之外，剩下的事情他都不太了解。

西谷前輩說的「逃避」，曾經發生過的「争執」，旭前輩是在躲着誰呢？

西谷前輩，排球部……還是排球？

透亮的金橙色虹膜上倒映出東峰旭低落的身影，光影閃爍之間，他恍然間好像看見了自己。

啊……

腦海裡模糊的虛影和現實重合，兎沼笠和盛在棕調底色裡的藍發少年對上視線，小小的，飄渺的，是他人眼底的映影。

不知不覺間，他的手掌已經搭上了迷茫者的肩膀，聲帶拉扯震鳴，他聽見有人在說話：

“要回去看看嗎。”

“告别，或者和好……”

“……要去看看嗎？”

“……”

東峰旭的嘴巴張開又合上，幾經流轉，欲語還休。

“……我會考慮的。”

他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