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需要忍耐的場景不同,影山飛雄很擅長把控下壓的力道。
摁在後腰上的手掌精準發力,将少年的背脊慢慢往下折。他的每一分力道都控制得恰到好處,讓人感受到酸痛的同時,又不至于拉伸過度,破壞肌理。
難得碰上這麼合适的拉伸體驗,兎沼笠的思緒忍不住開始放寬,飄飄忽忽,飄飄忽忽——悄悄落到了奇怪的地方去。
抛去偶爾和同級生吵架的情況不談,影山飛雄完全可以說是一名過分稀有的好隊友吧。他面闆漂亮,技術也很高超,甚至是個有話直說的直率單細胞。
放在遊戲裡面,絕對會是那種稀有度最高的SSR級角色才對吧,再搭配上合适的高屬性隊友,然後就可以組建排球人的理想夢之隊,一路切瓜砍菜,力大磚飛,聽上去就超熱血的!
腦袋裡完全被模拟經營—角色扮演—人物養成的遊戲元素占領,兎沼笠他一下又有勁起來了。腦子裡已經開始搭建起組合技的策略玩法,果然在熟悉的領域就會很有靈感……!
隻是他一下忘了自己現在在幹嘛,等他将這股突然出現的氣勁用完之後,突然就被一聲刺耳的人造聲響貫穿了耳膜,汗毛豎起。
“吱————”
莫名響起的摩擦聲簡直吓了他一大跳,笠總算從上頭狀态裡脫離出來之後,才發現他現在的狀況好像有些不妙。
不知道什麼時候,施加在後腰上的壓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腰側處傳來的強烈拖拽感。光憑觸覺,他大概能想象出來現在是什麼情況,隻是大腦還不太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什麼了什麼,強行把人從粘在地上的狀态拽起來的影山就忍不住開口了:
“你不痛的嗎?”
?
“!!!”
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小腿筋處傳來的撕裂型陣痛,兎沼笠瞬間往後扳直了腰闆。連蜷縮的腿都是抖的……分明就是在控訴主人的沖動行迹。
原來力氣是用在了這種地方!!
笠心疼地揉了揉小腿肚的筋肉,方才還在熊熊燃燒的遊戲魂一下就被冷水澆滅,重新煥發生機的是野草般蓬勃生長的愧意。
再也不在拉伸的時候走神了,,,,,對不起,小腿TT
“……”
影山飛雄将他的一連串動作完全收入眼底,向來都是有話直說的他,這次也沒有讓人失望。
“我說你,真是個笨蛋啊。”
啊?
兎沼笠還來不及生氣呢,扶在腰間的溫熱手掌就已經先一步離開,順着主人的心意擡高遠離。
有鞋底摩擦地闆發出吱——的聲響,步幅擺動帶起小小的氣流,蹭得皮膚發癢。
視野輕易地就被靠近的身影占滿,從身後繞到他面前的影山動作自然地蹲下了,散發着熱度的掌心正朝着他泛疼的小腿不斷接近……
“……”
察覺到他的意圖,兎沼笠下意識地将小腿往後縮。隻是終究比不上手掌靠近的速度,影山飛雄輕而易舉地擒住了他的腳腕,隔着護膝一圈一拉——就将其送到自己跟前。
見狀,藍發少年有些着急地想要阻止他的動作,一邊開口制止,一邊伸手去拽自己的腿。
“好了,我自己來就——”
“哼……”
可是影山飛雄的動作更快。毫無預兆的酸痛感瞬間通過神經傳導反彙至大腦,兎沼笠皺着眉忍耐下痛呼,染上羞惱的眸光簡直要紮穿影山飛雄的手背,狠狠剜下一塊肉來。
可即便是被兇惡的目光所籠罩,影山依舊是那幅專心緻志的乖寶寶模樣。微涼的指尖精準地扣住了拉傷的筋絡,動作幹練又娴熟,簡直流利得不像話。
他好像讀不懂空氣一樣泰然自若的樣子能給每個情緒上頭的人澆上一桶冷水,何況這次又不是他的錯。相反,影山飛雄已經能做到一個隊友能做到的最好了,又怎麼能怪他?
藍發少年隐忍地磨了磨後槽牙,努力将翻湧的惡心感摁進皮囊。殘存的理智被感性污染,他隻能深深地凝視着那雙不屬于自己的手,告誡自己不能沖動。
這是不一樣的。
他對自己說。
這是不一樣的。
指尖蜷縮着壓入掌心,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獸端坐在少年身後,将失控的負面情感吞吃入腹。
兎沼笠很快就冷靜下來。他垂眸凝視着超級認真在按摩的影山,凝固蜂蠟一樣的眼睛裡倒映出濃郁的色彩。然後慢慢地被那片深深淺淺的黑色融化了。
……突然發脾氣,真的很抱歉。。
雖然沒有被發現就是了……
*
此刻的影山飛雄正在一邊标準化作業,一邊回憶剛才的細節。
明明才拉伸得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發力導緻筋肉拉傷?
他頭腦風暴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出來。最後幹脆不想了,打算直接問本人。
“你剛才為什麼,要突然往下壓那麼多?”
藍發少年表情一僵。
這要他怎麼回?總不能說是在想象以Q版影山小人為主要可操縱角色的RPG扮演+策略遊戲吧——
支支吾吾好一會兒,他才在影山飛雄清澈的眼神裡找回自己的聲音,帶着一點說謊失敗的沮喪,笠艱難開口:
“我剛才,在想你……”
他突然又卡住了,不知道要說「組合技」好,還是别的什麼詞語,卡殼卡得他都要上火了。
瞥到影山飛雄呆滞的目光,他更加崩潰了。過了好一會才終于接受自己的嘴笨,破罐子破摔地補上後面的句子。
“……想你可能會用的戰術,和要怎麼配合的問題。”
“……噢。”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影山飛雄楞楞地點了點頭,表情似乎和剛才沒什麼區别。
可他的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停下了好久,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霸道地占滿了耳廓,除此之外什麼也聽不見了。而在沒有人看到的小小角落,早在從對方嘴裡聽見第一句回應的時刻就在灼燒的耳尖越發鮮紅刺眼。燙得讓人心驚。
奇怪的心情……搞不明白。
但是,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就說明是在期待着一起打球的吧。
影山飛雄的眼睛越發明亮。完全出于内心的言語一下子就傾倒下來,砸在了兎沼笠的身上。
“告訴我你的習慣吧,接球救球,上手還是下手。”
“不是要配合嗎?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