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用0.5秒的時間就說服了自己,烏養系心悄悄地扭動身子,将臉側着往身後看,瞧見了兩個眼生選手的背影。
此時他們正盤腿坐着休息,其中一個似乎被勾起了興趣,忙着追問旁邊的隊友,想知道他發現了什麼端倪。
後者閑适地擺了擺手,又喝了一口水之後才慢悠悠開口,可說出來的内容,卻和烏養所想的答案大相徑庭,甚至于……感到驚悚。
“你,留意過烏野的【13号】嗎?”
“誰?”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營造神秘感,說話的那位選手兀自壓低了音色,接着才一點一點補上了沒說完的回答:
“我曾經見過他,那時候他可不是替補。”
“他很強。”
烏養徹底抛下了繼續工作的想法,盡管隻是不确定真假的流言,可胸腔裡不斷搏動的心髒卻一下一下地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敦促着他動一動自己的大腦。
原來是這樣……隔了一層由謊言交織而成的網,所以才會覺得不協調。
為什麼從沒見過他起跳的模樣,為什麼身為自由人,卻對非本職工作的發球攔網如此熟悉,他竟然從一開始,就在說謊。
是不上心,還是不在意?烏養系心有些懊惱,他是這支隊伍的教練,本應是最先拼湊出真相的人——可是他卻什麼也沒有做。
甚至從别人口中聽到答案,他都沒法辯駁,因為腦海裡關于這孩子的檔案,幾乎是一片空白。
這是教練的失格。
失态之下,他顧不上體面急急起身,要往那兩人的方向走去。鞋底蹭過地闆,發出“吱——!”的刺耳聲響。
“關于烏野的13号,你們,你們還知道什麼?”
“诶?你聽到了?不對,你是……”
“他之前是什麼位置,還記得嗎?”
被追問的那名選手驚詫地張了張嘴,遊移不定的目光飄忽飄忽,落在了烏野教練的臉上,又迅速劃走。
“王牌……他是王牌主攻手。”
王、牌。
。
[王、牌。]
[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
在說什麼,在說什麼,不對,不是,我不是,不要,不要再說了!!!
不要再說了啊……
啪嗒一聲墜地的,是晶瑩剔透的一滴水。明明是正午,一天裡最暖和的時候,可他卻如同被冷氣包圍,周身都凝結了一層霜雪。
無論是汗涔涔的背,還是已經控制不住在發抖的腿,都感受不到了。灌滿泥漿的大腦裡思緒混亂不堪,每一根脊骨都被恐懼壓垮,撕心裂肺地發出無聲的呐喊。。多可怕啊。
他知道了……
被他知道了。
比那個晚上還要攝人心魂的懼意洶湧地漫過胸口,脅迫了咽喉,扼住了大腦,兎沼笠險些要喘不過氣來。
很快大家都會知道的……這是一個虛僞的騙子,惡心的罪犯,再也沒有人肯和他說話了。
對不起。
對不起……
好害怕,真的沒有辦法再留在這裡了,他做不到。
要逃。
逃跑的念頭一旦出現,就如同沙棘一般死死地紮進了腦海,紮進了軀體。每個細胞都在響應着,呼喊着,“逃吧!”逃到沒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去。
跨步離開了瓷磚走廊,穿越了行道樹,他的腳步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甚至小跑起來。
要去哪裡?躲到什麼地方?沒人能回答他。幾乎是全然陌生的場館,想要跑到更遠的地方去,可是不行。
下午還有比賽,不可以消失,不可以麻煩大家,不可以讓别人擔心。
兎沼笠,你不能逃。
親手給自己套上了名為責任的鐐铐,可卻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身前是無論如何也要面對的賽場,已經沒法回頭了。
所擁有的隻有這一小段時間而已,明白這是最後喘息的機會,他踉踉跄跄地穿行在館外的磚路上,最終勉強找到找了個孤僻角落窩好。
别怕,别怕。
他輕輕地在腦海裡說着安慰的話,可越是輾轉重複,心的裂隙卻越是擴大,就連用力抱緊自己都不起作用——他隻能忍耐着,蜷縮得更緊。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