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間隙,顧上将有了動作,但不是接過酒杯,隻是換了個姿勢。
放下腿,兩膝間留下不大不小的空隙。
耿諾盯着那間隙,不知道怎麼想的,幹脆利落地往他跟前一跪,然後再次将酒舉到顧上将面前。
顧上将眉毛挑了一下,眼眸中似乎閃過些微情緒,沉默地看了他兩秒,然後接過了酒杯。
耿諾松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後怕。
太傻了,他太看得起自己了。皮克斯這樣無法無天,才是真的仰仗這群手眼通天的靠山,至于他們……如果剛剛先進來的是他,那麼一臉血被拖出去的也是他了。
耿諾可笑又樂觀地想:原本他的死期是月底,差點就提前到今天了。
顧上将三指捏着古典杯,在鼻尖嗅了下,輕輕搖晃,打量眼前的服務生,長得倒是乖巧,沒想到跪在他跟前還能走神。
他起了歪心思,不動聲色地晃晃酒杯,手腕一傾。
耿諾還在暗自盤算,好歹躲過了這茬,一會兒出去想辦法把巡邏機的痕迹抹掉,再從長計議……
還沒謀劃完,身體先大腦一步激靈。
——半杯酒盡數澆在他胸前。
耿諾整個人僵住了,茫然地擡頭,後知後覺自己高興地太早了。
黑色制服緊束貼身,看起來規整,實際薄而清透,酒水往上一澆,濕透的前襟頓時就像失去了遮掩,酒液一路下滑,直到和腰腹的皮膚親密接觸,甚至還有向下的趨勢。
耿諾提着一口氣,不敢亂了呼吸,濕哒哒的衣服黏膩地貼着皮膚,腹部的冰涼觸感讓他忍不住顫栗。
落在顧承硯眼中,倒是一副好光景。
他饒有興緻地将酒杯遞了回去,薄唇輕吐出兩個字:“再倒。”
耿諾惴惴接過酒杯,抿着唇,羞恥又畏懼,隻是畏懼更占上風,他手指用力攥着杯身,防止因為害怕而哆嗦,維持着跪姿,側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往杯裡倒。
他甚至不敢完全背過身,生怕對方借他轉身的空隙,也把他的頭砸向茶幾。
這次遞過去後,顧承硯依舊沒喝,放在手裡把玩似的。
耿諾的眼睛就沒離開他的手,不知道下一秒又會從哪裡澆下來。
但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躲,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動作。
像隻受驚的小狗,濕漉漉、無能為力地警惕着。
顧承硯看得有趣,故意将酒杯移到身側。
果然,耿諾跟着看過來。
酒杯緩慢擡到嘴邊,耿諾的視線也随之上移,穿過琥珀色的杯底,落在男人的唇上,然後,不經意地又與他對視。
耿諾倉皇低頭的瞬間,顧承硯抿了口酒。焦糖色沒有帶來回甘,空餘酸苦,他把酒放在一旁,從身上掏出一個烏金木盒,拇指輕撬,盒蓋掀開,是一盒雪茄。
顧承硯問:“會點嗎?”
耿諾點點頭,貴客們都愛抽名貴的雪茄,這幾天他也學過如何為客人點雪茄。
茶幾上備好了工具,耿諾抽出一根雪茄,剪下茄帽,靠近火機外焰緩慢旋轉,看着搖曳的火焰和逐漸變黑的雪茄邊緣。
雙重熾熱落在他身上。
雪茄成功點燃,熾熱仍未消散,耿諾在空中小幅度地揮了揮,他知道,顧上将正惬意地、戲弄地看着他,欣賞他惴惴不安的垂死掙紮。
他像是籠中困獸,唯一的希冀是對方玩累了給他個痛快。
耿諾覺得他今天也走不出這道門了,這讓他起了逆反心思。
你想殺我嗎?
想看我驚恐萬分的模樣嗎?
我會襯你的意?
袁冰清是怎麼得罪你的?媚俗勾引,還是谄言獻色?
我也會。
耿諾垂着眼睫,整個人放松下來,把雪茄叼到自己嘴裡。
第一口氣要向外吹,去除雜氣。
耿諾代勞了。
直到此刻,身旁的男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可能是默許,也可能是欣賞獵物的垂死掙紮。
耿諾擡起頭,這次他沒有躲避,徑直對上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對,耿諾緩緩直起上身,兩手扶在男人的膝上,Alpha的體溫非同尋常,耿諾手瑟縮了下,又飛快平攤開來。高級布料下是堅硬的腿部肌肉,顧承硯被他手上的小動作弄得有些癢。
耿諾輕咬着雪茄,用舌抵住将它緩慢頂出來,茄身緩慢撥弄嘴唇,很快,雪茄從口中轉移到指間,紅嫩舌尖一閃而過。
他依舊注視着他。
雪茄轉了個方向,耿諾恭敬呈送到顧上将唇邊,對方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這次竟然很爽快,側頭借着他的手把雪茄含進嘴裡。
直到将雪茄遞出去,耿諾指間才敢露了些顫意,收回手輕輕搭在男人膝上,溫順地跪坐在他腳邊。
顧承硯兩指捏着雪茄,深吸一口,突然鉗住耿諾的下巴,将人拖到近前。
耿諾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心都漏跳一拍。隻一個瞬間,他便膝蓋離地,沒了支撐,手虛無地揮舞,抓了兩把空氣,慌亂間隻能攥着顧承硯腰側的襯衫保持平衡。
兩人貼得那樣近,耿諾竭力壓抑自己的呼吸,仍舊控制不住胸口的起伏,惶然地仰視着對方。
顧上将幽深瞳孔中映出威嚴的審視,耿諾覺得自己就要被卷入漩渦之中,他半仰着頭,眼睫顫了顫,似乎猜到了對方想做什麼。
沉默對視,耿諾維持着這個獻祭般的姿勢,下定決心般,微微張開了嘴。
與此同時,顧承硯輕輕吐出含住的那口煙。
青煙袅袅,拂面而來,隻有一部分掃過耿諾白淨的臉頰,剩下的都被顧承硯當空渡給了他。
耿諾不會吸煙,也沒吸過如此近距離的“二手煙”,辛辣的煙熏直蹿鼻孔喉嚨,顧承硯吐完煙,他便再也忍不住,扭過頭失力地伏在顧承硯腿上,捂着嘴猛咳,眼淚都嗆了出來。
他沒看到,上方的顧承硯眼底閃過一絲猩紅,勾起唇角,隐藏着野獸般的興奮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