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是一個好機會。
曼努埃爾的呼吸不自覺放緩,喉嚨發癢。
但不是因為伊卡洛斯所說的“親手塑造一個屬于自己的雄蟲”,而是一些更現實一點、更功利一些的東西。
從小,曼努埃爾就堅信自己的蟲生絕不會是圍繞着雄蟲轉的。比起向雄蟲搖尾乞憐,他更渴望獲得權利。
那渴望如野火焚身,時時刻刻灼燒着他的靈魂。
然而蟲族的權利頂端排斥單身雌蟲。他們将此視為對雄蟲權威的挑釁,讓曼努埃爾隻能在門外不甘地徘徊。
而現在,一個流落在外的雄蟲,他不懂蟲族社會的遊戲規則,也沒被熏陶出雄蟲理所當然的優越感。
當他回到蟲族,雄保會為了捍衛自己的權柄,會無限制地向他傾斜資源,以彌補雄蟲流落在外的過失。
源源不斷的金錢、數不盡的資源、觸手可及的機會。
這就是雄蟲啊。
——這,就是他渴望的那道通向權利巅峰的階梯。
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啊。
幻覺中的蛱蝶帶着一聲歎息,落在了他的喉管之中,輕輕振翅。
他感到饑渴,無比的饑渴。
從胃部到食管都傳來無法遏制的食欲,喉結滾動。曼努埃爾很想、很想咬碎那隻幻想中的雄蟲的皮肉,然後埋頭于溫熱的肌膚裡去啜飲他的血。
他擡手蓋住自己的臉,掩蓋住自己越界的眼神。鋒利的蟲齒咬破手掌,長而細的舌鑽進傷口,望梅止渴般吸食着自己的血液。
欲望,欲望。
欲望才是永恒的詛咒。
我會找到他的。他想。
那隻蛱蝶在他的食管内悄悄發出嘻笑。
*
校長室内。
伊卡洛斯習以為常地在雌侍監督下吃下大把的藥,他身體不好,來到白榄聯大修養之後好轉了一些,但藥依舊不能停。
吃完了藥,他才感覺自己身體恢複了一些溫度。
伊卡洛斯望着窗外的校園。他的房間是整個白榄聯大的最高點,整個校園一覽無餘。他用眼神勾勒着每一棟建築外輪廓,每一寸都是他爛熟于心的線條。
雌侍知道他喜歡獨處,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當所有視線都遠離了他,伊卡洛斯才獲得了片刻甯靜。
那個不知名的雄蟲會在哪呢?他的思緒飄遠了。
其實,伊卡洛斯騙了所有蟲。信号雖然有延遲,但還是捕捉到了最後一段路程的定位。如果有這部分定位,就可以鎖定時間段與方向。
但現在,世界上已經不存在這段定位了。
一切都被伊卡洛斯抹去得幹幹淨淨。
給那個不知名的雄蟲一次選擇的機會吧,是選擇做人類,還是做蟲族。
這是他作為一個校長能為他做的所有事了。
當消息向蟲族們公布,剩下的事,就不是伊卡洛斯一隻蟲能夠左右的。接下來,那位不知名的學生,将面臨着雌蟲與雄保會的雙重搜查。
*
而另一邊。
燕嶼終于從監控裡找到了可能攜帶着試劑盒的同學。他正是第一時間給蟲族提供藥品,又親自給阿拉裡克處理傷口的熱心同學。
學校的咖啡廳裡,那個人照着約好的位置落座。
燕嶼視線落在對面那個同學的臉上。
頭發順滑如黑藻,面容白皙,眼如碧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撩起耳邊的頭發,别在耳後,露出下颚與耳朵連接處的鱗片,以及夢幻的耳鳍。
這居然是一名混血人魚。
他伸出手,輕聲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混血淺海人魚,池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