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突然生氣是因為她猜到了發生的大半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家兒子做了非常危險的事情。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一時間沒有控制好的後怕和擔憂。
萩原千速則是比誰都了解弟弟,但是小孩子在沒有真正遇到危險之前,是無法理解成年人的。大人不同意但是小孩很熱衷幹的事情可不要太多了,所以萩原千速并沒有覺得弟弟的行動有什麼問題。
至于萩原爸爸?他太忙了,最近對家裡的關心實在是不夠,所以連千速都鬧起了脾氣,把他無視掉了。
家裡的難關暫時告一段落,這一件事引發的後續處理并沒有結束。
因為萩原研二為了找到中沢鬧出的動靜太大了,幾乎整個一年級都知道,高年級那邊也隐約有些聽聞。導緻這件事暫時不能輕易消除影響。
為了幫萩原研二,一年級的同班同學甚至還向家裡詢問過更多的信息,所以連帶着家長們或多或少對“中沢”這個姓氏有所印象。
别小看這個年代的新聞傳播速度,雖然這個年代沒有什麼新穎的交流設備,沒多少人會随身攜帶手機,無法向後世一樣随意刷新一下屏幕就能知道五湖四海發生的新聞。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人們更依靠口頭的交流來表達自己的想法,街坊鄰居遇到了就會聊上一段時間。家庭主婦有着自己的社交圈,而外出工作的長輩也有另一個社交圈。
比起其他地區的新聞報道,他們更關注于自己附近所發生的事件。
松田丈太郎就居住在附近,所以導緻這段時間的話題總是不可避免聯想到他的身上。
惡意、懷疑、對于自己身邊居住了殺人犯的恐懼、後怕——這一切都是他們口耳相傳的情緒和話題。
松田陣平便是第一個接觸到這份惡意的人。
或許成年人并不會對孩子直觀表現出自己的惡感,但是下意識的避開,背着松田陣平的竊竊私語,對于一個小學生來說,都是最為可怖且真實的傷害。
——松田的家中沒有母親這個角色,天然就缺失了“家庭主婦”這個身份和社交可以帶來的緩沖。
原本親切的鄰裡看向自己的眼神閃爍,原本溫和的笑容變得僵硬。松田陣平就懂了,所以懂事地不再主動搭話,每天持續着獨自一人上下學的生活。
家中沒有可以交流的人,回到家是漆黑一片,離開家門所遭到的便是周圍大人的冰冷待遇,同齡人潑灑的惡意和暴力。一切的一切對于一個剛上一年級的孩子來說,真的太超過了。
所幸拳擊館的其他人和松田丈太郎接觸更多,相信他不是會殺人的人,所以對松田陣平态度依舊,還安撫松田陣平讓他相信自己的爸爸。
以及,萩原研二不在乎外界評價主動伸出手的善意。
因為萩原研二肯定會因此嘚瑟起來,所以松田陣平從來沒有、也不打算對萩原研二說——會對他伸出手,會主動幫他趕跑欺負他的小孩的萩原研二,真的帥氣得不可思議。就好像是在黑暗之中閃閃發光的星星一樣,讓人移不開眼睛。
被他拒絕了這麼多次,還是會不在意地厚着臉皮擠上來,喊着膩歪到他起雞皮疙瘩的稱呼。大概是喊多了脫敏了,松田陣平都已經快習慣這個完全不适合他的“小陣平”的稱呼了。
……連他爸爸都沒有這麼喊過他!
啊,該不會萩原那家夥,是想當我爸爸吧?松田陣平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些微的懷疑。
偏移的思緒被打開的門鎖轉動的聲音拉回,松田陣平整個人僵住,下意識拿起掃帚的木棍藏在了陰影處。
但是熟悉的腳步聲讓松田陣平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他站在陰影處,看到了此刻正立在玄關處低着頭的卷發男人。
玄關上方的暖光打下,将男人的面孔遮掩了大半,頭發變長了很多,因着天然卷的關系看起來亂糟糟的,胡茬分布在臉上,頹廢憔悴代替了原本的意氣風發。但是松田陣平眼前瞬間模糊了——哪怕變化再大,孩子也能認出曾經把他抗在肩膀上爽朗快樂的父親。
“……爸、爸爸?”松田陣平手中的木棍掉落在地上,這段時間的委屈難過、恐懼和害怕,在一瞬間充斥了這個不過七歲的孩子心中。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發愣又迷茫的父親做了身體本能的動作,他蹲下身,把哭泣的孩子抱在了懷裡。他的腦袋低垂,說不出一句話,可是雙手卻牢牢地以保護的姿态抱住了孩子。
松田陣平一直沒有哭,爸爸被抓沒有哭,周圍人欺負他也沒有哭,媽媽想帶走他讓他轉學他還是沒有哭。可是在爸爸回家的那一刻,松田陣平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哭得又委屈又難過,而父親回歸的欣喜又比其他情緒更深刻。
明明不是喜歡粘人的孩子,此時此刻卻無法讓父親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手也緊緊抓着父親的衣角。
就連父親去廁所,他也——
“……陣平,我要上廁所。”
“嗯,我知道。”松田陣平眼睛亮亮的。
“我要上廁所……”
“嗯,我知道!”松田陣平重複。
松田丈太郎原本被激發的父愛在此刻瞬間滑坡,他拎起自家兒子的衣領,直接把人丢了出去。
然後他就聽到了門口走來走去的聲音,時不時的一句“爸爸你還在嗎?”的問題。
你的兒子很擔心你,他擔心你會在廁所死掉消失。
松田丈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