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山田歲匆忙跑過去扶酒井岩,卻被後者一球拍打開。
血色液體自鼻腔流下,鮮血直流。
山田歲顧不得鼻血,趕緊爬起來在袖子上随便一抹,跌跌撞撞地去繼續扶酒井岩,同時還不忘向幸村精市放狠話,“你給我們等着,得罪我們,你是沒有好下場的!”
話是狠話,如果沒有那一臉鼻血,可能更有威懾力。
色厲内荏,這個詞瞬間跳入腦海。夏唯紫汐眯眼看着狼狽離場的兩人漸漸遠去,涉黑背景對她來說不是大事,但對有着緻命弱點——不能打架鬥毆的網球部來說,可能就會緻命了,尤其對方還不依不饒的時候。
兩人落魄退場,夏唯紫汐看了眼距離尚遠卻已經一眼看過來的幸村精市,拉過仁王雅治一隻手臂,“我渴了,你們這的自動販賣機在哪?”
仁王雅治知道夏唯紫汐才不是真的口渴,恐怕是想去找茬,下意識往幸村精市那邊看,卻被她雙手捧臉硬生生掰成了與她面對面四目相對的姿勢,“别想找他,快點告訴我。”
“……你明明隻是想找個借口出去,為什麼非要拖我下水?”
夏唯紫汐“噢”了一聲,一臉純真,“可我真的是口渴想買ponta呀。”
“……啧。”
餘光瞥見已經有幾個人看見他們倆這姿勢有夠暧昧了,夏唯紫汐道:“你不說我就非禮你了啊。”
仁王雅治:???
“你要點臉好嗎?”
“臉是什麼?我從來不要。”
手胡亂指了個方向,正要喊她該履行諾言松開爪子的時候夏唯紫汐湊上前在他臉上親了下,當着所有人的面脆生生地答謝他,“謝謝雅治哥哥!”
留下他,及一幹吃瓜群衆,趁着人多幸村精市不方便逮她,趕緊溜了。
仁王雅治:!!!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酒井岩被滅五感滅得有點嚴重,在山田歲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前行了不過百米才漸漸恢複,意識回籠,他甩開山田歲就地一坐癱在了路旁草裡上。
他的背部其實已經被汗水浸濕了,滅五感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嘗試第二遍。
但他今天丢了這麼大個臉,總得找回場子來。或許,該讓那小子無法參加全國賽……
垂在身側的右手扔掉球拍狠狠砸向地面,卻忽覺周身一冷,可這天氣,不應該啊。
酒井岩擡頭,原本亮堂的白日平白無故暗了下來,周遭黑了不止一兩點。
樹影綽綽,無風自動,甚至不遠處還凝了個人形。眼前所有景象都猶如無聲電影,隻有畫面在動,卻無聲音傳來。
說是人形就真的隻是人形,隻有輪廓,沒有五官,甚至辨不清男女。
……是誰?這兩字卡在喉間吐不出來,周遭又安靜得詭異,連咋咋呼呼的山田歲也看不見了,酒井岩憋紅了臉。
隻見人形在空中比劃了半天,漸漸凝成一行從上之下從右至左的紅豔豔的字。
「再來鬧事,或來尋隙,留意狗命。」
末了再添一句,「滾吧。」
酒井岩并不是陰陽眼,更沒有白日即可見鬼的體質,他得以看見,還是夏唯紫汐做的“好事”。
無聲畫面已過去,耳邊山田歲不斷的詢問聲漸漸清晰,酒井岩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息,眼裡帶着一絲驚懼。恍惚間他摸到了左手腕的佛珠,右手抖了幾下,安定不下來。
這佛珠無用,他得,尋個更好的……
看着酒井岩失魂落魄地離去,夏唯紫汐餘光瞥見方才那個人形漸漸清晰,凝聚成一個面貌清秀的女高中生,手腕紅痕漸漸淡去,隻餘脖頸勒痕,她沖着夏唯紫汐的方向鞠了一躬,後者擺了擺手,她便自行離去了。
酒井岩本有佛珠護身,所有怨靈惡靈不敢近身三尺。然而她方才破了佛珠的一部分功效,肩上背上趴的罪孽就有點多了。
佛珠隻是減少了讓靈退避三舍的本事,其它功效一概俱全,他也隻是偶爾覺得精力不足罷了,不足以傷及本身。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天空也逐漸暗沉。
夏唯紫汐眼眸微擡,萬籁俱寂的伎倆用在她身上?确定?
綠色和服的女鬼飄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看着夏唯紫汐,“你和精市是什麼關系?”
這是在青學遇見的女鬼,當時新死的她氣息尚且幹淨,此刻已經染上了惡靈的味道。
難聞。
夏唯紫汐拂了拂亂發,将長發别在耳後,“這是質問嗎?你這是以什麼名義來質問我?”
“他們為什麼說你是精市的女友?”女鬼根本不聽夏唯紫汐說話,“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憑什麼來插足我們之間?”
夏唯紫汐凝了對方一眼,身上和服證明此人剛過成年禮,十八歲的未婚妻,十五歲的未婚夫。
眨了眨眼,上次去阿市家也并未看見此人照片之類,所以……會是所謂的家族聯姻嗎?
不過不管是否如她所想,那都不是重要的事。人一旦身死,就與生前牽扯的人之間劃下了一道鴻溝,不然哪來的人鬼殊途一說?
至于她是阿市女友?她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我插足?”夏唯紫汐偏了偏頭,女鬼口中的他們,或許是方才那群吃瓜群衆。因為惡靈隻能與惡靈待一起,幹淨的靈不敢與之久待,惡靈又抑制不住會吞噬周圍的靈,她也就隻能從吃瓜群衆那得知了。
女鬼還在說着,“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你這是小三行徑,是走上街都會被打的!”
……哦?
夏唯紫汐刻意忽略這女鬼對幸村精市的強烈占有欲,順着對方話繼續說下去,“我是小三?三了你和阿市嗎?”
聽見夏唯紫汐叫得這麼親密她就更不高興了,伸出指甲烏黑的利爪,清秀五官已經因為她的憤怒而扭曲了不少,“阿市也是你叫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嫉妒使我醜陋啊。
夏唯紫汐右手一晃,抓出碧色長笛,“老實說吧,你自稱阿市未婚妻,阿市知道嗎?”
“怎會不知道?他是與我舉行了訂婚儀式的!就在……”女鬼忽然愣了愣,聲音低了幾個調,“就在我成年禮那晚……”
觸發了關鍵詞,死前畫面就此被激活。不對,她還沒舉辦訂婚宴,本來是要在成年禮上宣布的,結果沒有宣布。原因?好像是,精市沒有來……
然後,醉酒的她失手打翻鋪了整個房間的愛心蠟燭,房間起火,她從十七樓失足墜樓……
夏唯紫汐偏了偏頭,她雖不知女鬼到底想起了什麼,但不妨礙她往下猜,“阿市沒有與你訂婚,是你死前太痛苦,自行篡改了記憶。或者,他壓根就不知道你要與他訂婚。可對?”
“精市知道的!他也願意與我訂婚的!”
看着女鬼越發難看的臉色,“噢,他知道你,但是不願意與你訂婚。”
“閉嘴閉嘴閉嘴!你胡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不讓精市與我訂婚,就是你!”
“呵。”夏唯紫汐手腕翻轉,長笛化為折扇,“以癡入惡,執迷不悟。”沒救了。
不過也是,若是那麼容易看開,早就升天了,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惡靈。
尖長利爪朝着夏唯紫汐的臉劃去,“就是你這張臉吧,勾引了他!”
夏唯紫汐:???躺槍的她何其無辜。
後仰躲過利爪,折扇向上一劃,幾乎切斷女鬼右手臂。
“不願訂婚就是不願,你怎麼就沒想過,或許他心裡沒誰,但就是不喜歡你。”
“不可能!”女鬼斬釘截鐵,“他爺爺親口定下的!”
他爺爺也無法決定阿市的心啊。
癡靈見過不少,與她有那麼一點八竿子打得着關系的卻是頭一遭。全程壓着女鬼打的夏唯紫汐決定留點口德不再刺激對方。
女鬼被打得渾身帶傷,周身黑氣都消散了不少。然後終于理智回籠,知道自己打不過了,吐出幾口血燃燒自我後遁逃而去。
追不追?夏唯紫汐看着女鬼離開的方向,執念是幸村精市,隻要守着他,總會再來。
女鬼受傷太重,短期内無法再來,她可以多等一些時日再來。
将折扇消散後,夏唯紫汐轉身往仁王雅治說的自動售賣機那邊走。以此為借口出來走一遭,事情做完了總得裝裝樣子。
……話是這麼說,剛拐了彎找到自動售賣機,就看見了肩披外套的精緻少年,笑得春暖花開,好看極了。
夏唯紫汐前行的腳步一頓,現在原路返回還來得及嗎?
“小汐,你不要ponta了嗎?”
“要啊。”夏唯紫汐從善如流,神态自若地向前幾步走過去,“我要橙子味的。”
話音剛落,售賣機就已掉下來一罐,恰巧是夏唯紫汐要的味道。
幸村精市拿起遞過去,“正好呢。”
夏唯紫汐笑起來,“是呢,正好。”阿市不會問她去了哪,因為知道她不會說,因為她不說他也能猜到。
幸村精市凝眸看了她好幾秒,她一臉無賴任他看,直到他終于歎了氣,“你沒必要的。”
“我剛剛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夏唯紫汐選擇轉移話題,“阿市你何時訂婚的?”
幸村精市怔了一瞬,“我沒訂婚。”
“一個穿綠色和服的小姐姐找我了。”
幸村精市抿了抿唇,他對夏唯紫汐的職業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也知道他一旦接話就暴露出他知道的事,但他總得問。
“若我沒記錯,她應當在幾月前就過世了。”幾不可聞地停了一下,“她……有對你做什麼嗎?”那人那麼執拗,想來找她也不是什麼好事。
“你果然知道她的。”
幸村精市低笑了一下,背靠着售賣機,“家族聯姻,沒什麼好提的。我拒絕了,她就隻是個陌生人而已。”
如何冷漠的家庭,才會在家中兒子拒絕聯姻之後不管不顧繼續舉行訂婚宴的?
大集團啊。夏唯紫汐眨了眨眼,這樣一看,像她家這種普通一點的好像更好呢。
轉移話題不止夏唯紫汐會,幸村精市也會。
“你是來這裡散心的嗎?”
“什……”
“你眼中帶着焦躁。”
焦躁?她嗎?夏唯紫汐閉了嘴,她已經明顯到喜怒全都表現在臉上了嗎?
“尋常人是看不出來的,但我畢竟是那樣的出身。”提到出身,若換個人恐怕不是得意萬分也是難免有點小開心的,而他字裡行間卻有着難以忽略的嫌棄。
夏唯紫汐看着他那漂亮的眸子,從那眸子裡看見了一臉懵的自己,慢慢靜了下來。
焦躁什麼呢?其實她也沒什麼好焦躁的不是嗎?不合心意就揍人一頓,誰惹她就揍誰,不開心就吃點好的,沒什麼是一頓好吃的解決不了的。
焦躁有用嗎?沒有的,反而還影響心境,影響判斷。
是的,她沒必要焦躁。
夏唯紫汐看着幸村精市眼裡的自己正慢慢笑開,“沒事了,我已經好了。”被小瞧了驕傲就用實力去反駁,而她也已經當場反駁過了,用右手破滅了迹部的小瞧。
所以,回去吧,正視它,這沒什麼。
産生負面情緒隻能說明她弱小,說明她還不夠強,說明她要修行的還那麼多。
她得,繼續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