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端木蓉跟着娘親來杭州前的一個夜晚,趙佑橫從與端木府隔着不止三條街的太平王府出走,不知不覺來到端木府的牆外,随後翻牆進了她的院子。
彼時,有些睡不着的端木蓉幹脆起床,準備去隔壁院子找娘親,順便去打擾一下父母的二人世界。
然而就在她出門的時候,端木蓉發現了蹲在牆角,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的……趙佑橫。
端木蓉:“……!!!”這家夥什麼時候摸到她院子來的?
受到驚吓的端木蓉僅剩的睡意全都消失,徹底精神的她在對方仰頭看過來的時候,幹脆将對方帶進了自己的房間——她隻是因為同情對方,才不是因為發現有故事可以聽!
作為善解人意的小白花,端木蓉捧着秋月上的杏仁茶,順便也給了有些失神的趙佑橫一杯。
“如果你遇到了難過的事情,願意的話,你可以說出來,這樣你的難過就會消失大半……因為你将難過分給了我一半。”
高興的事情,我與你分享。
難過的事情,你的悲傷分我一半。
油燈的光芒并不璀璨,影影綽綽的光灑在端木蓉的臉上,模糊了她的眉眼,卻透着一股難言的溫柔。
或許是手中的杏仁茶溫暖了他的身體,也或許是端木蓉耐心而又溫柔的模樣感染了他,他逐漸找回了理智,此刻的趙佑橫雖然仍舊顯得狼狽,卻不見平日總是昂頭面對端木蓉的姿态。他看着端木蓉,認真問道,“真的嗎?”
端木蓉點頭,“你說,我聽着。”
然後,趙佑橫一開口,就是一場大戲。
“我的父王,殺了我母妃。”
差點沒捧吻手中的杏仁茶,大驚失色的端木蓉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卻不小心扭曲了面孔,“啥?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待得端木蓉找回了對自己面部神經的控制,耳邊再次響起了趙佑橫的聲音。
趙佑橫如她所願,對着她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我的父王,殺了我母妃。”
當時,學會了新招數的他正想去找母妃炫耀,結果他推開門看見的卻是——他的父王坐在地上,握着插在母妃胸口的匕首,而他的母妃則躺在父王懷中,悄無聲息。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父王要對母妃動手?
不敢相信的他轉身向外跑走,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趙佑橫已經來到了端木家附近。
憶起端木蓉那張笑起來就讓人想要跟着她一起微笑的臉,趙佑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下意識的就翻牆進了端木蓉的院子,此刻還坐在對方面前,甚至還将太平王府的“醜事”告訴給了端木蓉。
“為什麼呢?就因為我的母妃是外族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不連我一起殺?”
看着陷入自我懷疑的趙佑橫,壓下趙佑橫母妃是外族人帶來的驚訝,端木蓉連忙出聲安慰,提出自己的合理懷疑,“也許王爺有苦衷?”
“什麼樣的苦衷,能讓他殺了朝夕相伴的枕邊人?”
被趙佑橫反問,找不到回答的端木蓉抿了抿唇,“你真的親眼看到王爺殺了你的母妃?”
趙佑橫冷下臉,斜眼望過來,“你懷疑我?”放在桌邊的手突然攥緊,趙佑橫緊緊的盯着坐在對面的端木蓉。
雖然趙佑橫平常看起來就是一個傲嬌别扭的熊孩子,但實際上他的手中早已見了血,一無所知的端木蓉并不知道自己的懷疑,激起了此刻情緒并不穩當的趙佑橫的殺心。
被突然起來的殺意激得一個激靈,從未感受過殺意的端木蓉并不知道這是殺意,所以她面對趙佑橫的時候仍舊泰然自若,“我隻是問問,免得你誤會太平王。你确定你真的親眼看到了?”
“我确定。”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放在桌邊的手漸漸松開,注視着捧着杏仁茶的端木蓉,趙佑橫緩緩垂下了眸子,“……我不知道。”
那一天,端木蓉陪了趙佑橫一夜。
聽趙佑橫講小時候跟太平王相處的趣事,她也将自己小時候為了裝孩童鬧出來的笑話分享給了對方,待得趙佑橫翻牆離開她的院子準備回太平王府的時候,天光已經乍破,新的一天開始了。
那天過後,趙佑橫又回到了正常的模樣。
沒幾天,端木家得到了太平王府的王妃重病身亡的消息。
作為太平王府的親家,端木岐一家人都上門吊了唁,端木蓉也見到了不再總跟太平王對着幹的趙佑橫。
趙佑橫仿佛在一夜之間長大,然而在面對太平王的時候,他隻會沉默。
撞見過很多次趙佑橫對着太平王沉默的情況,看着趙佑赫那雙面對太平王的時候平靜到近乎淡漠的眸子,端木蓉總能想起了對方曾經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的樣子。
跟着娘親來到江南,在花家見到了“活人不醫”的裴元,端木蓉覺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想起在京都的趙佑橫,端木蓉覺得如果能讓他母妃活過來,趙佑橫或許就能變回原來的模樣,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得讓人心頭發麻。
懷着希望,端木蓉對裴元提出了請求,“那您能跟我去京都,讓一個人活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