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默默點上一根煙,煙頭的火光明明暗暗,照在臉上,莫名有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
幾人今天聚集在此的原因,是為了調查一個同期,淺井和人。
淺井和人是在警校晨訓時,衆目睽睽下昏倒的,被鬼冢教官緊急送往醫院後,就像正在起飛突然被獵槍擊中的野雞,在空中徑直墜落,從此了無音訊。
之後就是淺井因病退學的消息。
宿舍被空了出來,教室也多了一張空位。
淺井和人本身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也完全聯系不上他的家人,向鬼冢教官打聽也被什麼“隐瞞遺傳病史”的敷衍借口打發,趁着假期想去探望同學也被教官無情駁回……
所以剛開學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全班同學熟絡起來的萩原研二,夥同自己的幼馴染松田陣平,成功趕在宿舍被清理出來之前,找到淺井随手揣在兜裡的小票。
小票并沒有寫明店家的LOGO,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結賬時間,而那天警校訓練,說明淺井的能去的地方非常有限,再結合上面另起一行的,比同水平酒吧都要貴出60%的服務費,憑借自己廣泛到不科學的人脈,幾人迅速确定了是這家酒吧。
籠目。
但是即使鎖定了這間可能和淺井退學有關的酒吧,沒有辦法鎖定進一步的線索,調查從此停滞不前。
今晚依然是一無所獲,反而被見色起意的男男女女弄得心力憔悴的松田陣平,很不義氣地丢下幼馴染面對蜂擁而上的麻煩,決定偷跑出來吸根煙。
……不對勁。
皮鞋踩進沒有燈光照亮的陰影裡,細碎的聲音都仿佛被黏膩的影子吞下……
最關鍵的是……即使沒有任何一處感官捕捉到異常,偏偏古怪的第六感就像是檢測到陌生船隻靠近的雷達,開始在腦海内高聲叫嚣。
像是被大型的野獸緊緊鎖定,被凝固的氣氛扼住了喉嚨。
明明暗暗的火光被不知名的手掐滅。
松田陣平一怔。
“不要再往前走了哦。”
突兀響起的少年音在靜谧的黑夜中炸開,大概距離松田陣平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吓得小卷毛一個激靈。
……沒有聽到半點聲音,什麼時候出現在面前的?
失去火光後,完全适應黑暗的眼睛隐隐約約捕捉到眼前閃爍着的,密密麻麻的紅光,像是黑暗中窺伺着的眼睛,貪婪地注視着誤闖的獵物,期待将在場的所有生靈撕個粉碎。
松田陣平心裡泛起不太妙的猜測:“……那是什麼東西?”
飛鳥徹羽給出意料之中的答複:“炸彈。”
……這種體量的炸彈,估計能把整層樓清空。
還好松田陣平平時有随身攜帶拆卸工具的習慣,即使尚未上任,也迅速拿出警察的專業素養:“我會拆彈,麻煩組織無關人員撤離,還有順便去外面叫一下hagi——這麼多炸彈我一個人可能搞不定。”
考慮到一個陌生人大概不會認識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叼着熄滅的香煙,耐着性子描述了一下:“男的,二十多,中長發,紫眼睛,一米九往上——你就找着人多的地方喊一聲‘萩原研二’,告訴他‘松田陣平找他拆彈’,他自己會跟你走的。”
飛鳥徹羽不應聲,凝重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先前叫松田陣平不寒而栗的感覺像是跟在身後的影子,重新攀上後頸。
良久,于黑暗中傳出一聲輕笑: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
隔着漆黑的帷幕,松田陣平與被閃爍着的、模糊的輪廓對視:
少年身形,坐在走廊懸挂着的畫框邊緣,目測三米有餘的尾巴垂落下來,展開寬大的尾鳍……還有丢在尾邊不省人事的身影。
“想支開我——怕我吃人嗎?”
松田陣平顧不上自己堅定了23年的唯物主義世界觀被擊的粉碎,擺在眼前的是更急迫更嚴峻的問題。
面對有攻擊性的、挾持人質的、手邊就是炸彈,擁有可以和人類平等交流的智力水平的非人,而自己四舍五入算是手無寸鐵……
應該怎麼處理?
細思極恐的是,魚尾顯然不适合陸地行走,那麼問題來了——祂究竟是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的?
如果是這裡有其他特殊通道,說明祂至少比松田陣平本人了解環境。
如果是被别人帶到這裡臨時出逃,說明祂很有可能不隻傷了一個人。
如果是有旁人幫助移動,說明周邊還有松田陣平沒發現的其他同夥。
三選一,不論是哪個結果都令當前已經足夠嚴峻的處境更雪上加霜。
而且還有這種體量的炸彈……
“怎麼會,我隻是一時沒想起來。”
松田陣平決定先穩住這個會說話的定時炸彈,伸手摸出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按亮屏幕……
下一瞬間,原本平整的地毯像是突然有了生命,抓住松田陣平的雙腿,把他拽倒在地。與此同時,一顆子彈擊破走廊玻璃,擦着松田陣平的肩膀精準打進旁邊堆疊的炸彈内。
驚魂未定的小卷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