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頭顱的長相各不相同,卻無一例外形狀畸形,表皮持續潰爛。最嚴重的那張臉上,更是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膿包。
【屍體】
他們頂着一個共同的紅色标簽,仿佛是一個大型生命體的不同組成部分。
……很熟悉。
艾瑞爾怔怔地看着它們,心髒始終平靜地跳動着,大腦也沒生出任何緊張感。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熟悉,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
“我……”艾瑞爾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有些遲疑地問,“我是不是要趕緊走?”
【逃?Huh,不錯的笑話。我差點就要笑出聲了。】
嘲諷,帶着微妙的敵意,說完還發出了一些雜亂的聲音。聽着像不太規律的呼吸,或是冷笑發出的氣音。
“不然我要怎麼做?”
【你應該問你自己。平時你是怎麼做的——幾個單詞,一些詭異的材料,就好像能解決一切麻煩。不得不說,真是讓人羨慕的把戲。】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
艾瑞爾越說越輕,話語中滿是退縮的意思,腳步卻始終沒有挪動。
【什麼?這他媽@¥%那你記得……】
像是情緒激動導緻了信号不良,腦海中又響起一串噪音,幾乎完全蓋過了後半句話。但這改變不了艾瑞爾的回答。
“你最好别指望太多,按照記憶來算,我現在隻有十多天大,還是個嬰兒。”他面不改色地說。
哐!
那聲音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上面的屍體都已經等不及了,扭曲的金屬防盜窗框猝然砸在艾瑞爾不遠處,緊接着,它們一躍而下,沉默地圍攏在周圍,無神的眼珠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唯二的活物。
【見鬼,做點什麼!除非你想變成粉末,或是其他什麼惡心的東西。】
他能做什麼?
它們是屍體。
屍體再次死去也不會有什麼難以承擔的後果。
艾瑞爾下意識握緊傘柄,灰綠色的眼睛無比平靜地掃過周圍的死物。
那些空洞的眼珠,似乎在無聲說明着什麼更加糟糕的東西。
“我……”
“我投降。”
……
與此同時,夜翼跟着維爾特夫人走了将近十多個街區,與她先後進入了這家平平無奇的占蔔店。
不同的是,他是從二樓的窗戶翻進來的。
二樓似乎是個倉庫,陳放着一些極具宗教色彩的木質擺件、雕塑,大多是某種古怪的蛇類,應該是來自非洲,但具體哪個國家,代表了什麼涵義,就無從得知了。
夜翼暗暗記下幾個像是文字的花紋,便專心聽起下面的談話。
“我的孩子一直沒有好起來。”
維爾特夫人的聲音十分冷漠。比起陳述,更像是一句質問。
古怪的是,沒有另外一個聲音回應。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什麼都不明白!他現在把怪物當成兄弟,毫無理由地害怕下雨不想出門,皮膚冷得像屍體,甚至……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去接觸那個——你說什麼?!”
“……我完全按照你說的做了,兩天一份肉,一天一份靈魂。按計劃,三天後它就會長大,受詛咒的人數也已經到達你要求的數量,我保證它一長大,就能餓得把他們全吃下去,包括他們的靈魂。隻是今天……”
詛咒。
夜翼皺起眉,幾乎立即聯想到近期大肆擴散的新型傳染病。
之前神谕說過,目前為止,還沒人因病死亡,死去的人幾乎都是無法忍耐病痛而自殺——這一點正好符合維爾特夫人說的,需要一定數量的受害者這一點。
以飽含詛咒與疾病的血肉,和滿是痛苦的靈魂為食……聽上去,“尼亞”,那個明格斯需要以人肉為晚餐的弟弟,似乎是某種邪惡的魔法生物。
如果說,維爾特夫人是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複活,那麼另一個沒出聲的家夥,是為了什麼?“尼亞”會是貨輪上的貨物嗎?
夜翼貼着牆,謹慎地藏在陰影中朝下方看去。
樓下是一間很尋常的占蔔店。深色的帷幕挂在牆上,四周點了幾根增加神秘感的蠟燭,燭光中缭繞着絲絲縷縷的白色薄煙,奇異的香氣随之沁潤到每一處角落。
維爾特夫人坐在一張用于待客的木質圓桌前,絞着手指,神色緊繃得像是戴了張面具,而她對面……
放着一個刻着奇怪刻印的人類顱骨。
就在這時,維爾特夫人像是聽見了什麼糟糕的消息激動地一下子站起來:
“等等……什麼叫‘明格斯正在過來’?!”
明格斯?
聽見他們突然提起那個死而複生的男孩,夜翼微微一愣,随即神色凝重起來。
明格斯出門了?可他們為什麼會知道?
一瞬間,滲人的寒意沿脊椎爬上後腦。
下一秒,頭骨咯咯作響,在沒有任何人挪動的情況下,“轉”過一個不小的角度,黑洞洞的眼眶準确地“看”向夜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