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和矢琶羽吵過架之後,中也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矢琶羽的正臉了。
對方依舊會塞些東西過來,但每次把東西往中也身上一扔,就會直接離開。
那次的争吵似乎從沒發生過。
中也拿着矢琶羽塞過來的食物,心裡是說不出的别扭。
他感覺自己的胸口悶悶地,憋着一口氣,想要抒發,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現在和矢琶羽的關系算是什麼呢?
單方面接受着矢琶羽的東西,卻什麼也做不了。
中也很讨厭現在發生的一切。
他本就壓抑的心情,在回到營地之後,變得更差了。
同伴們在興高采烈地聊天,分享着什麼。
當中也走進之後,才看清他們手中的東西,他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是矢琶羽這些天送給他的物資。
食物、藥品、武器。
這些本來被他收進箱子裡,藏的好好的的東西,被人翻找出來了。
這時有人看見了中也。
“喂!中也!”
“你這個吃獨食的家夥回來了?!”
其樂融融的氛圍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那聲音就像是進攻的信号。
拿着物資的同伴們轉過身來,用敵視嫉恨的眼神盯着中也。
“居然還有臉回來,在自己的房間裡藏了那麼多物資……”
“這就是當首領的好處吧?居然自己私藏了那麼多油水。”
“是啊,那可是牛奶啊,中也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居然瞞着我們!”
毫不掩飾的竊竊私語包裹着中也,小羊們慢慢聚集到一起,他們背靠明亮的火光,用着敵意的眼神審判着中也。
“喂、中原中也,你這個樣子,還算是我們的首領嗎?”
有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中也記得他,因為天生心肺功能有問題,每次輪排到他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中也總會頂替掉他的班次。
“上次藏着衣服也就算了,這次居然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我們大家可是一直都無條件信任着你啊!”
中也也記得她,上次從診所回來的時候,她跟在白濑身後,一行人正準備去搬運藏匿起來的物資。
“中也!快向大家道歉!你明知道冬天物資有多難獲得,你居然還藏起來那麼多,如果有人因為你的自私而死掉了,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聲讨中也的聲音越來越多。
眼前的同伴變得陌生起來。
中也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們一樣。
尖銳的話語像雨點半朝他打來,中也沉默着聽着,拳頭攥得緊緊地。
“我、”
他的聲音無比晦澀。
“為什麼、”
“為什麼進我的房間,随便翻我的東西?”
他的音量不低,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到。
不、也許不是沒聽到,而是聽到了也不在乎。
感覺時機差不多了,白濑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大家請冷靜一下。”
此刻的白濑像是真正的首領,輕而易舉就管控住了現場。
孩子們憤憤不平地閉上了嘴巴,但眼睛依舊釘在中也身上。
“中也,給大家道個歉吧,這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白濑朝着中也走來,無意間踢倒了擺在地上的玻璃瓶。
中也記得那個玻璃瓶,是密封牛奶的瓶子,不久前他才從矢琶羽那裡得到。
後來他們就吵架了。
他想和矢琶羽成為朋友,但是被拒絕了。
其實現在想想,也不是拒絕。
中也望着那個滾動的玻璃瓶,某些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突然茅塞頓開了。
矢琶羽說得對,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和他成為朋友。
他隻是太寂寞了。
他在矢琶羽這裡,感受到了在同伴那裡感受不到的東西。
關心。
入冬了,矢琶羽會送他棉被,生病了,矢琶羽會送他去診所,渴了餓了,矢琶羽會送他食物,還有武器、藥品……全部都是中也目前迫切需要的東西。
他總能設身處地,及時地把中也需要的東西送到中也面前,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其實中也知道矢琶羽很關心他……雖然,隻是為了讓他加入組織。
玻璃瓶滾到了某人腳邊停了下來,中也的視線順着玻璃瓶往上看,看見了他臉上的雀斑。
是真輝。
這個曾經兩度關心過他的同伴,此刻也是滿臉憤恨。
中也垂下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他突然想起了矢琶羽說過的話。
——反正也是當工具,成為我的工具,不是更好嗎?
啊、是這樣嗎?
篝火在燃燒着,橘色的火光投影在中也钴藍色的眼睛裡,他的眼角似乎閃過了晶瑩的水意。
“中也?”
“中也?!”
白濑還在說話。
但是中也擡起頭來,已經移開了視線。
他沒有再看眼前的白濑,也沒有看白濑身後的小羊,他的眼神放空,看向了模糊的地平線。
那雙钴藍色的眼睛裡倒映着許多事物,隻是沒有了眼前的小羊。
又下雪了。
矢琶羽站在天台之上,看着天空中洋洋灑灑落下來的白雪有些恍惚,
冰涼涼的雪花落在同樣冰涼的肌膚上,恍惚間竟然讓矢琶羽感覺手心發燙,這時身側同樣伸出一隻手來,矢琶羽不用看都知道來的人是誰。
“冬天越來越冷了。”
中也學着他的動作去接落下來的雪花,但是那些雪花無一例外都融化在他的手心之中,中也甩了甩手心的雪水,雙手插兜站在矢琶羽的身側。
“擂缽街每天都有很多組織興起,很多組織覆滅,大部分都挨不過嚴冬的雪。”
中也看着遠方燈火通明的城市,凜冽的雪從他耳側飄過。
“唧唧歪歪真是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