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神魂盡散的人，哪來的輪回呢？”

這話實則是問他自己。

承桑笑着搖了搖頭，沒接話：“百年前我在路邊撿到你，那時你神魂不全，少了一魂，所以有些癡呆，前些日子我算卦，算到你的最後一魂在秘境裡，所以才有了後面這些事。”

他看着沉思的蒼嵘，歎道：“你如今神魂歸位，卻不穩定，雖是化神中期，但仍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去修養。你且……好好休息吧，這五百年間發生的事，我會讓裴肅來告訴你，就是剛才那孩子。”

山間的風雪漸漸停歇，随着主人的心意慢慢安靜，最終歸于沉寂。

蘇臨舟的視線越過屋頂，落在遙遠的天邊，他輕聲應道：“好。”

五百年歲月，太過漫長，需要慢慢去消化。

承桑擡手，一抹白光流過，落到蘇臨舟的手上。

那是根骨頭，小巧精緻，周遭包裹着白色的光澤，溫潤如玉，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蘇臨舟擡眼：“這是何物？”

他癡呆百年，壓根不記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更别說這來路不明的東西——隻是這東西似乎能讓他安心，他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我撿到你那會，你死死抓着這根骨頭，不肯松一點手，後面我好說歹說你才拿給我保管，如今你醒了，就還給你。”承桑研究多年也沒研究出這是什麼東西的骨頭，隻知道不是凡物。

他交代完，揮袖化作流光消失在絮夢齋。

約莫一刻鐘後，裴肅一臉麻木的出現在絮夢齋，他才下去沒多久，就又被殿主叫了上來。

他走到正堂，規規矩矩行了禮，道：“師兄。”

門自動打開，裴肅壓着好奇進門，就見蘇臨舟端坐月牙桌前，手上摩挲着……一根骨頭？！

蘇師兄在盤骨頭？！

他咽了咽口水，收回瞪着的眼，幹巴巴問：“師兄有什麼想問的，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師兄。若是師兄有什麼要看的書，也可以和我說，我去替師兄尋。”

桌前的蘇臨舟淡淡擡眼，一雙鳳眼裡黑漆漆的，似乎蘊藏着萬般危險，他收了骨頭，沒什麼情緒的問道：“你可知玄昆宗的離淵仙尊？”

裴肅微微詫異，但還是回答：“知道，他本該在五百年前就已經死了，死于萬箭穿心。”

他本是想着說到這，等着師兄來一句“然後呢”，但他等了等，卻發現師兄絲毫沒有要問的樣子，他噎了噎，又繼續道：“可是四百年前，歸仙洲出現了一個魔頭，有見到他的人認出他就是離淵仙尊安客君，後來他去了魔域，成了魔域烏皤城城主，其修為高深莫測，性情乖張，行事無常，身邊還有兩個魔頭心腹，頗有一番惡名，為仙人所痛恨。”

上古時期，無妄海橫空而出，撕裂大陸，魔域與歸仙洲居于兩界，互不幹擾。

凡人與仙人都是生活在歸仙洲的，魔族大多都生活在魔域，而魔域城池衆多，其中烏皤城是魔域最大的城，裡面的大魔頭數不勝數，安客君能成為城主，足可見其修為之恐怖。

裴肅說完，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男子，隻見蘇臨舟神情冷淡的盯着虛空中的一點，聞言隻是輕輕擡眼，自座上俯視過來，視線冰冷，像是來自九天之上，凍得人全身血液都凝固起來，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師兄？”

“萬箭穿心？”蘇臨舟輕輕開口，他緩慢地合上眼，又慢慢的睜開。

最怕疼的少年萬箭穿心而死……

盛極一時的離淵仙尊一朝淪為人人喊打的魔頭……

這命運當真可笑。

裴肅大氣都不敢喘，他隻覺整間屋子似乎被一層黑雲重重壓着，壓抑陰郁，他舔了舔唇，道：“師兄，殿主還有一事要我告知——半月後紫鸾秘境開啟，紫鸾神鳥誕生，它的妖丹可讓你突破化神中期，并且還能助你穩固神魂，殿主想讓你去一趟。還有，師兄重生之事暫未公布，一切事宜由師兄決定。”

紫鸾秘境百年一開，紫鸾神鳥千年一誕，屆時無論是歸仙洲還是魔域，都一定會有許多人前往。

雖說紫鸾乃傳說中的神鳥，可這世間早已沒有神，是以神鳥一說隻是人們的臆想罷了，不過紫鸾也确實比尋常妖獸更加靈性，所以無數人都觊觎着它的妖丹。

半月之後，又是一場風波。

蘇臨舟眼眸微動，他将一張紙傳給裴肅，淡聲道：“紫鸾一事我會考慮，你去藏書閣幫我找找這幾本書。”

“好。”裴肅接過紙張，轉身離去。

待人離去，絮夢齋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蘇臨舟一襲白衣在院中踱步，他擡手摘了一支白梅，堆積的雪簌簌掉落，他立于滿山雪野，清冷的背影蕭索孤寂。

窗邊的瓷瓶裡多了一支新鮮的白梅，主人卻離開了雪峰，狂風又起，呼嘯着穿過滿山白梅。

紫鸾秘境最深處有一座荒山，漫山遍野都是枯木荒草，半山腰處有一個山洞，洞外禁制重重，殺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