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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在無妄海上待了一年。
安客君從最初的活潑好動變成了安安靜靜,他嘗試飛出去看看,卻發現修為太低壓根飛不出,而且此地法則限制,傳音符也用不了,他不能和别人說話,隻能百無聊賴的發呆。
白天的無妄海放眼望去隻有寬闊無際的黑色,一眼望不到邊,海上沒有生靈,連一隻飛鳥都看不見,烏黑的海水沖刷着金黃色的沙子,将靠近岸邊的沙子染得烏黑。
夜晚的無妄海萬籁俱靜,黑暗能把一切情緒放大,尤其是恐懼,本就怕黑的他幾次崩潰暈死過去,渾渾噩噩的縮在角落裡,額頭抵着牆壁,想着一牆之隔的蘇臨舟,他的情緒才能被慢慢撫平。
而在一片寂靜中,安客君發現自己體内似乎有一個不受他掌控的東西,深深紮在他的丹田中,汲取他的靈力,他忽的明白過來,應當就是這玩意導緻他神魂不穩,靈力會不時潰散,他嘗試取出那玩意,卻被反噬的生不如死,于是他不敢再去碰那玩意,隻是放任其吸取他的靈力,反正他還能從外界獲取靈力,不過他也打算等回去後告訴師父,看看師父有沒有什麼辦法。
後來他放空自己的大腦,在黑暗中摩挲着石壁,一筆一畫的刻下蘇臨舟的名字,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但這樣做可以讓他安心很多。
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直到某一天,神殿的大門打開了,吱呀聲響起,蘇臨舟白衣如雪的走了出來,他修煉了一年,這才把傳承修煉了一半,總算可以出神殿了。
安客君一驚,他本是在曬着太陽發呆,聽見開門聲,他手腳并用的爬起來,一路飛奔而至,在蘇臨舟面前堪堪停住,他燦然一笑:“蒼嵘,你傳承結束啦?”
一年不見,紅衣青年的臉部輪廓愈發淩厲,妖豔俊俏的容貌不笑時看着很冷酷,但笑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開朗燦爛。
“未曾,才到一半,但可以出來走動了,”蘇臨舟淡淡道,“這一年你在幹什麼?”
才一半啊……
安客君揚起的嘴角耷拉下來,他垂下眼,難掩失落的道:“發呆。”
“……”蘇臨舟詭異的沉默了一下,問:“沒有修煉?”
他在傳承中突破了修為,連雷劫都不曾有過,結果這厮就是發呆?!
安客君卡殼了一下,“沒、沒有。”
“……”蘇臨舟眼角抽抽,他難得失語。
安客君也覺得有些心虛,他捏了捏手指,問道:“你要休息多久?”
“你想要多久?”蘇臨舟反問。
“你能陪我說一會兒話麼?”安客君安靜道。
這裡的一切一切都太過安靜了,他想要他陪他說說話。
蘇臨舟深深地看了眼他,輕聲應道:“好。”
可是,說什麼呢?他竟然發現自己開不了一個話題的頭。
安客君笑了下,這一年,他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折磨得神智已然有些混沌,他擡起手招了一陣風,海風帶着鹹鹹的味道,拂過他的臉頰,又拂過蘇臨舟的臉頰,他有些無聊的操縱着風去描摹對方的容貌,語氣輕松,“蒼嵘,你一個人待在裡面會無聊麼?”
“不會。”海風吹進眼裡,蘇臨舟閉了閉眼,複睜開,他竟沒有和往常一樣怼回去,隻是認真的回答。
“蘇臨舟,你的過往真如傳言那般麼?”安客君安靜問道。
傳言,蘇臨舟拜入寒霄殿之前是凡間一個世家大族的庶子生出來的兒子,出生那天,他的母親因産後失血過多死去,他的父親接受不了妻子之死,自盡而亡。
小小的蘇臨舟在蘇家過得水深火熱,他被打折過手腳,也被人揪着頭發欺侮,人人以欺負他為樂,他從小吃不飽飯,做着大人才做的活計,還要遭受别人的白眼。
後來,承桑仙尊路過此地,見到了差點病死在大街上的蘇臨舟,便動了恻隐之心,擅自做主将蘇臨舟治好,并收其為徒弟。
直到蘇臨舟突破金丹的那一天,他毫不猶豫的立了無情道。
而他立無情道的第一天,就是斬斷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