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轟”的一聲。
安客君腦海裡一直繃着的那根弦徹底斷了,他側身看去,眼裡詫異難掩。
而蘇臨舟就這麼平靜的與他對視。
他的冷淡與他的詫異形成鮮明對比。
想什麼?其實那一刻他想的很多,以至于太過疑惑,太過迷茫不解。
為何會心跳加速?
安客君不是傻愣子,他遊走人間數十年,話本故事聽過看過不少,說不懂情愛那是假的。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喜歡上一個人。
而且會喜歡上蘇臨舟這樣的人。
兩人分明是一種極緻的對稱,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冷漠無情。
可若是細想,又會發現許多細節。
初見時他将他撲下雲端,那是兩人的開始。
日後學宮内朝朝暮暮的相處。
景城幻境的救命之恩。
松源秘境彼此成長。
無妄海上日夜相伴,彼此相知……
愛意就如涓涓細流,在不知不覺中早已彙成汪洋大海。就如種子埋下,終有一天長成了參天大樹。
又或許,喜歡本就不需要問那麼多為什麼。
喜歡就是喜歡,無論時間相處的長久,為彼此所做的事有多少,總會在不經意的某一瞬間,愛上那個人。
可是,蘇臨舟是蒼嵘仙尊,是無情道下第一天才,他冷漠無情,心性堅固,道心強大穩定,又怎會去喜歡上一個人呢?
他安客君又憑什麼去毀了人家的道心呢?一個在雲端的人,他又緣何要去将人拉下神壇,看他道心支離破碎?
所以,他在想什麼又有多重要呢?
幾乎是在一瞬間,安客君就理清了所有思路,可到最後,他完全否定了自己,一股淡淡的憂傷席卷了他,他是不是該為他這剛冒頭就死了的愛情點上一盞蠟燭呢?
他笑了下,沒什麼情緒的說:“就是在想,初塵回了謝家後會如何,謝康會為難他麼?”
蘇臨舟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冷笑道:“你看着我的時候在想謝清然?”
安客君:“……”他剛剛在說什麼?!
“我……”安客君幹巴巴的笑了下,讪讪的摸了摸鼻尖,“不是,我的意思是……”
蘇臨舟繼續往前走,冷淡道:“走了。”
“……”安客君原地愣了一會兒,快步跟上,“你生氣了?”
蘇臨舟涼薄的笑了下,“我為什麼要生氣?”
安客君無奈扶額,心道:“好好好,你沒生氣,我給你買天燈成不?”
最後,安客君還是自掏腰包買了兩盞天燈,他從老闆那裡要了一支毛筆,在天燈上鬼畫符一通,往天上一遞,仰頭看着天燈慢悠悠的往上飄,擠進了漫天燈火中。
“呐,你要寫點什麼……”還未說完,就見蘇臨舟随手就将天燈往上一送。
蘇臨舟淡聲道:“沒什麼好寫的,我沒有祝福也沒有心願。”
他看了眼身邊的人,問道:“你寫了祝福還是心願?”
安客君坐到燈樓的欄杆上,瞥了眼燈樓下烏泱泱的人頭,他輕笑道:“歲歲年年,同歡同樂。”
他仰頭輕吐一口氣,“蒼嵘,你說人死以後,若是沒有輪回,也沒有修鬼道,會變成什麼?”
蘇臨舟似乎頭一次聽到這說法,他微微眯眼,眸色暗沉的看了看故作輕松地青年,道:“執。”
“哦?為何這樣說?”安客君有些驚訝,低頭笑問。
蘇臨舟語氣淡漠:“未入輪回,未修鬼道,但仍存于世,執念未消,即為執。”
空中不知何處飛來一群螢火蟲,他擡手去攏住一隻,繼續道:“這個執念,就看是他們自己的執念,還是别人的執念了。若是死人的執念太過強大,也許真的會以‘執’的形式存于人世,若是别人的執念,經過人為操作,也會以‘執’的形式被束縛于某地,終生不得解脫。”
“哇,好多螢火蟲啊!”
“我們去抓幾隻!”
看到螢火蟲,人群歡鬧起來。
袖袍下的手指微微發顫,安客君仰頭笑了笑,道:“執?有意思。這也是古書記載的麼?”
“不,這隻是我的想法而已,但我從未見過,”頓了頓,蘇臨舟忽的輕聲問,“你見過嗎?”
安客君心一緊,他輕松一笑:“怎麼會,我隻是比較好奇。”
蘇臨舟沒什麼好奇心,他放開手中的螢火蟲,語氣淡淡:“哦,原來如此。”
兩人就這麼一站一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許久。
那一夜的燈會似乎持續了好久,他和蘇臨舟也在燈樓上待了好久,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