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前,神龍誕生于無妄海,那時的無妄海還是一片湛藍,是個生機勃勃的大海,遠不像後來那般死寂黑沉。
神龍遨遊于天地之間,他一襲豔豔紅衣,少年鮮衣怒馬。
人間繁華熱鬧,他時常遊曆于凡間,見世間萬物。
後來,他遇上了一個和尚,那和尚眉毛雪白,白花花的胡須顫悠悠的随風飄。
和尚慈祥的看着他,道:“貧僧為施主取個名如何?”
神龍卧在一片繁花樹上,懶洋洋的笑道:“我認識你嗎,秃驢?”
“以後就認識了,貧僧渡玄,與施主有緣。”和尚笑眯眯的。
神龍招來一縷風,在和尚光亮的腦袋上摸了一把,他直起身,大咧咧道:“那你給我取個名吧。”
渡玄雙手合十,一臉肅然:“阿彌陀佛,那便叫離淵吧。”
神龍眯起眼,他在人間許久,也算是認得一些字了,他感覺這個名聽着怪怪的,離淵,脫離深淵麼?他又招風摸了和尚的腦袋,道:“秃驢,這名字什麼意思?”
渡玄笑看他,隻道:“算是一個祝福吧。”
“唔,這樣的麼?”神龍想了想,勉強應下,笑嘻嘻道:“那以後我就叫離淵吧。”
渡玄笑着目送紅衣少年郎撒歡般的駕馬離去,歎道:“天機呀……”
神龍,哦不,應當叫他離淵了,他将凡間遊了個遍,聽聞九重天上有好多神明,便想去瞧瞧,也不知那九重天是個什麼模樣。
離淵是神龍,随心所欲慣了,想到什麼就去做,反正天王老子來了也拿他沒辦法,這樣想着,他就化作龍身上了天。
穿過厚厚的雲層,再跨過一道結界,便是凡人所說的九重天了。
入目是仙霧缭繞的仙宮,全是如玉的磚瓦,遠遠瞧着好看極了,隻是有些素。
離淵将身軀變成小指那般粗細,在仙宮裡哒哒哒溜達起來,見什麼都好奇。
走累了,飛累了,他便招來一團浮雲,卧在雲上慢慢飄,卻意外的撞到了一個人。
這人相貌平平,一襲灰袍,眉目溫和悲憫,見到他,似是怔了一下,奇道:“這是什麼?”
說着,他還用手去戳了戳雲上的神龍,觸感細膩光滑,他眼睛一下瞪大。
離淵揚起龍頭,倨傲的甩了甩,哼道:“神龍也是你能摸的?一邊去。”
“神龍?原來天道說的神龍就是你啊,你這,來九重天散步嗎?”灰袍青年越發好奇的去看這條小黑龍,越看越可愛,他頓了頓,笑道,“我是河神,名淵阿。”
離淵斜着眼睨過去,有來有往:“我叫離淵。”
“唔,為何叫這個名?天道沒給你賜名麼?”淵阿更奇怪了。
“你管那麼多作甚?不和你聊了,我要去逛逛。”離淵甩動尾巴,飄向其他地方。
淵阿笑出聲,心想神龍這祖宗似的性子還怪可愛的,他搖搖腦袋,繼續忙自己的事了,隻是臨走前他将神龍逛仙宮的消息給散播出去,其餘神明登時好奇的在仙宮裡尋找神龍的蹤迹,都想瞧瞧神龍的樣子。
但大夥尋了許久都沒看見神龍。
而神龍本人已經睡着了,他窩在浮雲上,随着風動,飄向九重天的一處角落。
這地似乎遠離前邊的大部分仙宮,一座古樸素雅的仙宮坐落其間,安安靜靜。
離淵醒來時發覺身下的浮雲已經被吹散了,而自己正長長一條挂在一棵白梅樹上,耷拉的尾巴随着風一甩一甩。
樹下一人端坐,手裡拿着一本書,旁邊支着一張小木桌,茶水慢慢的煮着,白氣彌漫,茶香撲鼻。
拿書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左手無名指與食指指縫邊有一顆小紅痣,莫名的誘人。
想盤。
從樹上看,這人衣領下的鎖骨精緻好看,露出來的脖頸一片素白。
想咬。
離淵絲毫不覺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問題,他的想法露骨野性,本就是神獸,思想直白又單純。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明目張膽,樹下的人微微一動,嗓音冷然肅殺。
“睡夠了?下來。”
離淵想皺眉,可龍臉似乎做不出什麼複雜的表情,他哼一聲,懶懶一扭,直接從樹上滑下來。
啪嗒。
他落在了樹下之人手中的書上,暈乎乎的擡頭,他就愣住了。
眼前之人長得可真好看。
那張臉骨相清絕,眉目舒朗,狹長的鳳眸裡似是有一座冰山,他穿了一襲鲛紗白衣,其上淡藍色的紋理似乎暗暗流動着。
“唔,我知道你,”離淵支起上半身,一副龍頭龍腦的樣子,差點就将腦袋抵到人家臉上,“凡間供一神,叫……叫蒼嵘。你是蒼嵘神尊,對吧?”
他甩了甩龍尾,将書頁打的啪啪響,特有氣勢。
蒼嵘垂着眼,目光冷淡的盯了會書上這小小一條的神龍,這厮通體漆黑,黑色的龍鱗看着軟軟的,腦袋上兩根龍角看着似乎也沒什麼殺傷力,像是一戳就軟。
他伸出手,一指頭将這厮快戳到他臉上的腦袋摁了回去,觸感奇特,又軟又滑,還涼涼的,“醒了就走。”
他喜靜,這厮一看就是個鬧騰的主。
“嘿,龍頭是你能戳的?”離淵費力的繞開頭頂的手指,嗚哇一口咬住對方的手指,順勢爬了上去,纏住了對方的手,尾巴勾着這人清瘦的腕子,悠悠的拍打着。
總算盤到了。他惬意的哼了一聲,眯起眼滿意極了。
“……”蒼嵘面無表情的盯了會兒這條小黑龍,伸手拈住這厮的尾巴尖,将其一整個提起來,結果這厮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頭不肯松嘴,硬是将自己拉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
“……”
蒼嵘扯了扯嘴角,頗有些無語,“松嘴,叼着我作甚?”
“我不,誰讓你戳我腦袋?”離淵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句,掙出自己的尾巴尖,火速盤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