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繼續吧。”
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系列流程,世初淳就差沒把自己講困。
她沒由來的,有種和弟弟妹妹講童話故事的荒謬聯想。仔細數數,也沒剩幾頁紙,兩人終于抵達最後一步,催眠者給被催眠者下達指令。
同樣昏昏欲睡,打了個小盹清醒的港口黑手黨幹部,到緊要關頭,翹首以待學生的行令。
躍躍欲試的太宰治,掐了自己一把,要讓自己混沌的瞌睡清醒。
就是不曉得是不是學生周邊萦繞的香氣太好聞,遲鈍了他的感知,還是他七拐八彎的思緒分心,搗亂作祟,他大力掐下去,一點痛覺也沒有,反而是上方的學生悶哼了一聲。
被猝不及防掐了把大腿肉的世初淳,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喉嚨再次蹦出奇怪的聲音。
她怨念地瞅着自己裝睡的老師。嫌她慢,要催人,也不必着急上手吧,和她說一聲不就行了。
她托着老師的腦袋,在犯上作亂,摔太宰老師一跟鬥,和将人放在墊好的枕頭間,心軟地選擇了後者。“要好好活下去哦。”
半晌,沒有回音。
興許是睡着了。
雙腳套進拖鞋,女生剛下沙發就被羅生門綁到外出歸來的芥川龍之介跟前,迎接他的熊熊怒火。
死馬當活馬醫的世初淳,立馬拿鐘表在他眼前甩,一下、兩下、三下。
這該不會是個傻子吧,芥川龍之介的怒火登時下去一大半。
他松開對女生的鉗制,反省起自己過去竟然在和一個智力有缺陷的人計較。
上天有好生之德,雖然他沒有,但是也不至于要和一個智障争長論短。
丢臉。
難不成這玩意還真有效,太宰老師沒有唬她?世初淳如蒙大赦,拿鐘表在他面前甩,“定時體檢,注意保重身體哦。”
果然是個傻子。芥川龍之介果斷無視掉她,目不斜視地走進客廳。
哦對了,織田。
世初淳握着黃金懷表到書房,繞過三排擺放着文集的書架,見到埋在廢紙堆裡的紅發青年。
他下巴邊際的胡渣刮幹淨了,隻遺留一些青色印記。純黑色襯衫在方方正正的書桌,與毛毛絨絨的地毯内,壓出不規則褶皺,掀開的衣角邊緣露出小片壯碩的肌肉。
擔任紐帶,将她與這個世界聯結的男人,成熟、穩重,又有一點小固執。會近乎單純地相信孩子們撒下的彌天大謊,也會雷厲風行地處理掉巡邏區域的威脅。
等他回到家,待在提供自己寫小說,實現夢想的書房裡,也會在夢寐以求的理想國裡睡得香甜。
世初淳收拾着委地的稿件,一路揀到父親旁邊。
她趴在他身邊,打量着他的睡顔,心化成了暖洋洋的春水,忽然什麼也不想試驗。
和喜愛的人待在一處,哪怕發着呆光陰也不算虛度。
等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時,臉頰印上了一吻,“早安。”
世初淳捂着臉,“坂口先生說……”
織田作之助聳聳肩,“不被他看到不就可以了。”
“這是耍賴。”
“世初的想法呢,不是安吾的,而是發自你内心的想法。”
女生沉默。
人是社會環境的産物,要是真能那麼輕易地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不顧及倫理道德的制約,世道是會變得更好還是更糟,亦或者不論如何都是混亂不堪,折磨在紅塵之中苦苦掙紮的群衆。
紅發青年捋起女兒垂在腰間的長發,手指在她眼底的小痣輕輕擦過,“世初親我可以,我親你就不可以?”
女生深吸一口氣,開啟蓄力好的長篇大論。
“年下以下犯上,大部分是出于對尊長的敬愛與孺慕之情,因内心的幼稚,理念有失,混淆了情感的認知。”
“年上傾身向下,與之相對的是職權壓迫,身份與地位的雙重震懾。會使年齡較輕的那位無力反抗,出于各種原因的考量,沒法直截了當地拒絕。”
“再者說,年長者遊刃有餘的本身就是一種傲慢,是為逋慢之罪……”
織田作之助聽得腦袋周圍好似一百隻蜜蜂在轉,其威力堪比五個孩子的總和,他遮住女兒的嘴,“好,我明白了。”
世初淳掰開他的手,“我還沒有說完。”
然後,織田作之助坐着聽完女兒二十分鐘起步的高談闊論,孩子口渴時,他還給倒水,之後懇切地承諾自己以後絕對不會随便越界。
這還差不多,聽勸的家長才是好家長,女生滿意地攏着紅發青年脖子,在他下巴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