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英語……”過了很久，久到雅典娜覺得是不是該用物理攻擊把自己的日記殘骸搶回來，羅塞爾終于艱澀地開口:“你……會用英語？你是……”老鄉這個詞卡在喉嚨裡，他不敢說出。

雅典娜:“？？”她突然想起來，日記的一部分，因為覺得有趣，她用了阿曼尼西斯教給她的兩種陌生語言之一。她一直猜測這是早就遺失的第二紀古神的語言來着……不過其實在很早之前，她就曾經猜測過，黑夜和父親有着相同的秘密。他們的一些獨特見解，講過的奇異故事，教給她的陌生語言，遺失的文學與詩，都讓人覺得有巨大的共通之處。這種微妙的共通之處是來自哪裡呢？她有個隐約的大膽假設，但無處驗證。畢竟她又不能去問祂們。

“英語……”她低聲重複這個陌生的單詞。她又試探性地說了一句父親教給她的語言，已經是通識者高序列的羅塞爾當然知道，這是俄語。

雅典娜揣摩了一下這件事。事情的走向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啊。她想起那天晚上，神降下破碎的夢境，告訴她，到北邊去。祂說，到北邊去，你将短暫逃離死亡的追逐。

從這位自稱帕爾*的天使老鄉口中，羅塞爾得知她來自那個神秘的第四紀，穿越過來的時候有些輕微的記憶殘缺，不記得自己來自哪個國家，也不記得自己原來叫什麼名字。但她記得舊日的一些事，記得一些文學和詩歌，還會說舊日的三種語言，這樣就更難推測她究竟是來自哪個國家了。

“老鄉你會說這麼多種語言，難不成你穿越前是個貴族？或者是語言系學生也有可能……”羅塞爾摸着下巴分析道。可惜不會中文，應該不是□□老鄉。他穿越前可沒什麼跟老外交流的經驗啊。

“應該是語言系學生吧。我沒什麼當貴族的經驗，在第四紀的時候，禮儀學習就夠我喝一壺了。”話雖這麼說，金發的少女的姿态依舊無懈可擊，仿佛已經形成了某種習慣。資本主義把人變成鬼啊……羅塞爾吐槽道。

她一開始并沒有明說自己來自第四紀的什麼家族，但能在那個衆神混戰的紀元卷到天使的位置，又成功地活了下來，地位應該不會低。最大的可能應該是來自亞伯拉罕吧？羅塞爾看她展現過幾次“門”的權柄。難道是亞伯拉罕家的貴族少女，嫁給了圖铎家的人？

她确實告訴了他許多第四紀的秘辛。“作為交換，你要教給我你們國家的語言，還有一些舊日生活的事情。”她解釋說，可能因為她可能曾經是語言系學生，骨子裡對不同語言的學習有巨大的興趣。“前世可能因為死得太早吧？沒機會學到中文，還是很遺憾的。”舊日生活的事情羅塞爾沒問，因為他想這應該是為了找回她失去的記憶。而且她也沒問太多，很多時候隻是坐在那裡沉思。*

在所羅門帝國的時候，亞當曾經短暫地當過熵之公爵的心理治療師。雅典娜對此十分不滿，因為她自己也一直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從第二紀開始便經常處于失控的邊緣。隻不過她很少發瘋，應該說，大部分時候都看起來很瘋以至于她真的發瘋的時候沒人發現，“大家一緻認為我的精神比阿蒙，哦不，父親好多了！包括梅迪奇。”她不無自豪地對伯特利說，這位優雅的公爵表情依舊處變不驚，隻有輕微抽搐的嘴角出賣了他的無語，不知道她到底在自豪什麼……他之所以還坐着這裡聽她講怪話，就是因為雅典娜之前把第三紀從神們送給她的珍貴寶石空想了一份給他。但後來伯特利發現，這位所謂的“阿蒙公爵家的小女兒”十分沒有邊界感，不知為何認定了自己是婦女之友，每天拉着自己什麼破事都講。

其實大家也有懷疑過。阿蒙家的人基本都是偷盜者途徑，這位所謂的阿蒙公爵的第三個女兒為何看起來是空想家途徑的？是和哪位空想家的天使生出了這個女兒嗎？于是大家看阿蒙夫人（其實就是阿蒙本人）和亞當的眼神都不太對了，似乎腦補了幾十萬字嫂子文學。

這邊雅典娜還在和伯特利碎碎念。“我也想亞當做我的心理咨詢師啊，沒有亞當我隻能在每一個月圓之夜嚎叫！“你又不是狼人……伯特利越發無語。似乎聽到了他的内心，雅典娜表示:“我一直很羨慕安提哥努斯！他的耳朵好可愛！”總是讓她想到阿曼尼西斯。不過那隻小狼似乎很讨厭她，不知出于什麼原因。

“你自己也是精神分析師，為何不自我調節呢？”伯特利也這麼說過。雅典娜對此的回應是，醫者不自醫，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她那時并沒注意到伯特利看向她時變得有些幽暗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位闊别已久的故人。

在一個安靜得像泉水般的夜晚，錫箔似的月亮懸在天上，露出一個薄而脆弱的影子。所羅門的宮殿裡，一切都仿佛死去一般靜止了，甚至聽不到蟲鳴。在這樣一個寂靜到詭異的深夜，金發的少女躺在偏殿的尖頂上百無聊賴地望着月亮，将手裡捉來的昆蟲扯成一段一段的。她用了心理學隐身，但在這座天使和半神雲集的宮殿裡早就被人發覺，隻是所羅門陛下沒有管她，别人也懶得去招惹她。這時她聽見長袍掠過草地的窸窣聲響，她從屋頂往下看，看見了身着白色修士長袍的亞當和圖铎家的那位熵之公爵。金黃的月亮落在祂藍色的眼裡，迸射出一簇尖銳的光。

“亞當，亞當。”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喊着，于是金發的青年擡頭溫和地看了她一眼，她很傻地沖長兄揮着手臂，卻發現那位熵之公爵也擡頭看了過來。他本來隻是随意一瞥，卻在看到她的面容的時候頓住了，目光深沉，眼底随之染上些許瘋狂。

“她是誰？”亞利斯塔問身邊的亞當，金發的神父隻是平靜地回答，“她是阿蒙公爵的第三個女兒，雅典娜·阿蒙。”

“雅典娜？”熵之公爵加重了這個名字的讀音，頗有些輕蔑地說，“阿蒙給她起了和自己妹妹相同的名字？雖然這在貴族間很常見，不過，”他嗤了一聲。作為觀衆，雅典娜很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你也配？

我究竟是哪裡惹到他了……雅典娜撇撇嘴，從屋頂上跳下來，拍了拍裙擺上的灰，捏了個傳送的法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