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思索人到底出沒出去找他這個問題,大門口,人影走進來。
正是周勃沒瞧見人的周山妹。
和往常相比,此時的周山妹異常沉默,她的步子又急又快,仔細看能看出些跛腳。
周勃等小姑坐下,給她倒了碗水遞過去。
“咋了?走這麼快,口渴了喝口水吧。”
周山妹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周勃,嘴唇抿緊,像是憋了什麼事兒似的,弄得周勃心頭一緊。
哐哐哐一碗水下肚,周山妹呼吸平緩了些,再次看向周勃。
那緊盯的目光,讓周勃宛如面對一隻兇惡的母老虎。
“你有什麼事兒瞞着我沒?”
應付别人還行,應付周山妹?
可拉倒吧!
周山妹從小帶着周勃長大,周勃說謊瞞得住其他人,但對着周山妹,可以說,周勃拉坨屎她都能找出他昨兒個吃的什麼菜!
周勃面色一頓。
就這一瞬間的事兒,給周山妹抓住了。
她勃然大怒,順手抄起桌底下的木棍,“你有事!你有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要不是今天李麗華她爸和我道歉!我都不知道還有這麼個事兒!”
“周勃!你可真會瞞啊!”
“是不是你們手續都辦完了,我還擱家裡傻傻的不知道呢!”
周勃看着小姑那手裡有嬰兒手腕般粗的木棍,繃不住了,“唰”的站起身。
“不是!小姑,你聽我狡辯!呸!不是,聽我解釋!”
周山妹可沒心情聽他解釋,她一個木棍就揮過來,帶起的風聲聽得周勃頭皮發麻。
他不敢托大,直接和周山妹上演了現實版“秦王繞柱走”。
不過周勃是繞桌跑,他邊跑邊道。
“不是啊,小姑,你聽我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今晚上原本就打算告訴你來着!”
周山妹的木棍打不到人,耳朵暫時性失聰,此時更是怒火中燒。
周勃實在沒辦法了,知道要是不給小姑把氣出出來,估摸着今晚上别想睡覺!
他站住,周山妹的習慣性揮手,木棍直挺挺打在周勃背上,一聲重重的悶響直愣愣出現。
“嘶!”周勃倒吸一口冷氣。
周山妹愣了,“你怎麼不躲啊!”
周勃苦笑。
“你不是跑的好好的嘛!”周山妹連忙扔開棍子,着急的上前就要撩周勃的衣服:“你别動!讓我看看!”
周勃拉緊衣服:“沒事兒,不用看。”
周山妹堅持要看,“什麼沒事兒,這麼大響聲怎麼可能沒事!”
擰不過小姑,周勃後背的衣裳到底被周山妹撩起來,這一看,隻見潔白的後背淤青印出個長條形。
周圍甚至出現些青紫。
周山妹隻看了一眼,眼眶瞬間紅了。
“都怪我。”
周勃十分無奈,他放下上衣,“我都沒哭,怎麼你這個打人的還哭了?”
周山妹坐在椅子上,邊給周勃抹茶油,邊紅着眼睛自責。
剛才是氣到了極點,現在恢複冷靜了,自然越想越覺得是自己的不對。
“李麗華還是我給你介紹的,你吃了虧,本來心裡就難受,我還,我還打你。”周山妹的語氣裡全是心疼。
周勃感受着背上的悶痛,說不痛是騙人的,剛被一棍子打到,他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痛。
現在痛感過去,也就還好了。
“這怎麼能怪咱們呢?沒道理沒做錯事的人要自責。”
周山妹抹了把鼻涕,想到李麗華,她滿心怒火,以前有多喜歡愛護,現在就有多恨。
“嘶!小姑輕點兒!”
周山妹“蹭”的放開手,想到侄子的所作所為,開始責怪:“你也知道痛!李麗華都那麼對你了,你還要原諒她?!”
“不是!我什麼時候原諒她了!小姑你别亂說啊!”
周山妹想到就氣不打一處來,“要我,我大不了就不要這個臉了!她李麗華做出來的醜事還要我們給她遮掩嘛?!”
“她都不怕出醜!你怕什麼!”
“這事兒捅出去,我讓她在這兒擡不起頭見人!呸!個不檢點的女人……”
後面接着一串兒髒話,周勃淡定聽完。
周山妹罵完了,又是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一個大男人,還在海城當老闆嘞!怎麼膽子這麼小!”
周勃此時十分安靜,有時候陳牧德的方法很好用,當個鹌鹑就行了。
整整一天,周勃覺着李麗華這個名字估計在小姑腦海中抹不去了。
直到她晚上睡覺,嘴裡都還罵着人,咬牙切齒的模樣看着就要在夢裡再續。
等到小姑睡着,周勃終于松了口氣。
聽了一整天的罵人,他也有些累了。
翻開冰箱,正想找點水果吃。
不知怎的,周勃忽的又想起了小姑罵他的話,說他膽子太小了,報複都不敢雲雲。
周勃沉默許久,在上輩子,他妻離子散,小姑去世,他陷入無盡的麻木和痛苦,好像那時候,他也沒有想着報複。
别人的美好幸福和他的沉落形成鮮明對比。
所以,他是真的天生的慫蛋嗎?
因為害怕别人的報複,所以自己也不敢報複,隻敢守着已有的蜷縮着。
冰箱半響沒合上。
想起上一世,周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冰箱中的啤酒映入他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