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顔把手上的泥土随意拍了拍,這時,夏小餘遞給她一條白淨的手帕。洛顔接過道謝。
郡主把那三人關在了湖邊廂房——這麼做其實不講道理。其一,這三人隻是有嫌疑而非真定罪;其二,三人是郡馬的賓客,擺明是不給郡馬面子。
但郡馬也沒給過她面子。
推開第一間房門,撲面而來一股暖意。裡面是個身穿藥宗墨綠色道袍的男子。他抱着暖爐,在榻上閉目打坐,聽見聲音,睜開眼睛。
郡主介紹道:“這位道友姓裴,重樓門弟子。重樓門就是聶水蘭的門派,這人和聶水蘭是師兄妹,但據說從前關系很不好。”
洛顔警惕,關系很不好就很有動機。
裴道君并不起身,歎了口氣道:“郡主,即便是我與聶師妹有不愉快,也絕沒有害她性命之舉。”
洛顔問:“什麼不愉快的事?”
裴道君道:“都是些門派内部的事,說來各位見笑。聶師妹和我們門主原先是同鄉,聶師妹先入門,後來帶了門主入門。門主天資聰慧,天裂之時立了大功,被白梅聖手提為門主,聶師妹心裡就有些不痛快。經常在外面說門主的壞話,想逼迫門主讓位。”
“那你們門主一定很讨厭她,想除之後快。”夏小餘道。
裴道君立即擺手:“門主才不會如此,門主在天裂時失去了雙腿,如今一心煉丹,不願過問俗世,也叫我們多善待聶師妹,聶師妹帶她入門,門主心中很感激。”
洛顔道:“這位門主真是善良。”
夏小餘跟着點頭:“心善之人,才看誰都覺得善良。”
洛顔卻搖頭:“可我笨,也沒用。”她最怕這種事,要是讓她殺一百隻妖獸,她可高興。可讓她猜誰殺了誰這種事,堪比要了命。
不是不願意動腦筋,隻是很讨厭這種算計來算計去的事。
見洛顔冥思苦想,夏小餘又問了他那晚起霧後的事。起霧後,裴道君便拿出了藥葫蘆,在周身灑下迷香,防止有妖物突襲。可等了一陣也沒動靜,不熟悉地形,不敢往前走。等到霧氣散去就見那劍修弟子已經死了。
因為那霧氣把三人直接隔開了,誰也沒看見别人在做什麼,隻能全憑自己說。
問不出更多,郡主提議去看下一個。
這間關的也是個墨綠衣袍的弟子,但花紋與先前那人有所差别,不是同一門。他半面臉上都爬滿了燒傷後留下的疤痕。門一打開,他立刻跳了起來,把暖爐一扔,撲向郡主。
郡主随手一指,地上法陣忽然亮起,将他困在其中,無法動彈:“這位道友姓景,和柳子峤同門,都是長卿門弟子。”
洛顔聽見“長卿門”三個字往後躲了躲,這人剛好也沒注意到她,隻對郡主叫罵:“陳持盈,你憑什麼把我關起來?對,我是恨聶水蘭,她為了幹掉重樓門門主自己上位,勾引柳師弟,偷走了長卿門的門法,還騙走了柳師弟保管的守門靈石。她死一萬次都不為過。但我沒有殺她!
“而且我現在很懷疑你跟她是一路貨色,你殺了聶水蘭,趁機搶走我派守門靈石,找人屠殺我長卿門,害得柳師弟無家可歸,不得以才來投奔你。你早計劃好了這一切!”
郡主卻無所謂地一笑:“哦,這種事現在落到我頭上了?之前不都是洛河神女幹的嗎?”
洛顔還沒說話,夏小餘啧了一聲:“别胡說八道!”
洛顔好奇地看他,似乎從沒聽過有人願意相信自己。夏小餘也順着她的目光回望,他天生一雙桃花眼,瞪着人的時候冷漠威嚴,望着人的時候又含情脈脈。
郡主就更好奇,她也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之人,可剛才竟然因為一個少年的眼神生出“怕”意。這少年的氣度似乎有些眼熟。
話說回來,郡馬和郡主結契後沒多久,長卿門慘遭屠門,除了在外面出任務的十幾個弟子外,其餘弟子、長老無一人幸免。當時是修真界的一件大事。
由于是屠門,兇手自然不得而知。長卿門幾個大弟子分别守護一塊守門靈石,叫外人無法随意進出。這種守門靈石,其實還是一種定情信物,修仙界不強制結道侶,但凡結契都是愛到極緻,彼此要托付性命和榮辱的。一人遇難另一人往往也不能獨活。
但郡馬被郡主挑中,他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郡主這些年過得不如意,還沒和郡馬合離,一部分原因就是覺得郡馬可憐,自己不好棄之不顧。不僅未棄,還暗自幫助,郡馬也借着這股勢力成了如今長卿門的門主。
可他心裡隻有一個聶水蘭,覺得多看其他人一眼都是對她不起。因為别人還好端端地活着,而聶水蘭已經死了。
能打敗白月光的隻有早死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