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熙八年,洛泉府,淩昌縣,秋末。
聞瑎拉着車,上面裝滿了木柴,她遞給門口小厮一個木匾,從小門走進林府。
林中水是淩昌縣的縣令,聞瑎的鄰居家兒子在這裡當幫工,平日都是他幫忙管着林府的木柴炭火的購置。
黑胖夥計聽見外頭動靜,從屋裡探出身子,三十出頭的樣子。看到聞瑎眼前一亮,立刻走到她面前。
“瑎哥兒,怎麼最近都不見恁爺。”這人的語氣裡帶着熟稔和親近。
聞瑎眼神暗了一下:“我都這麼大了,一個人也能來送。張叔,你來看看夠不夠數。”
黑胖夥計看着聞瑎的樣子,看來是聞榮發病又重了。
張牛心裡嘀咕,瑎哥兒是越長越俊了,再過幾年,說媒的不得踏破她家的門。想罷眼底閃過幾絲唏噓,瑎哥兒今年已經十三了,可惜啊,命太苦了。
張牛看了一眼拉車,滿滿當當:“夠,夠,瑎哥兒,我給你拿錢,你先站在這等一下。”
“好,麻煩張叔了。”
“瑎哥兒,喏,這次的工錢,一共五十文,收好了。”
聞瑎把錢收好:“那張叔,咱們現在就去柴房把柴火放進屋裡吧,我看今個兒天比較陰,說不定該下雨了。”
柴房和後廚離得不遠,不過半炷香的功夫。
卸完東西花了不少力氣,聞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和張牛告别。
聞瑎收着拉車上的木繩,想着一會兒要買的東西。
不遠處的假山。
“小姐,你跑慢一點。”
林香照嬌憨的聲音響起來,帶着一點點少女懷春的羞澀和大膽:“今天袁瞻表哥要來,我想快點見到他。”
主仆二人抄近路走,林香照沒注意,被路上的石子絆住,踉跄了幾步。
“啊!!!”“小姐。”
軟玉入懷,聞瑎下意識地扶住了快要摔倒的林香照,等她站穩就松開了手。
“我衣服都髒了,你這下人,還不快讓。”林香照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幾顆泥點子,開口就要訓斥聞瑎,擡頭看着聞瑎,臉卻逐漸泛紅。
“我,我是說,嗯,剛才,剛才謝謝你。”
“不用客氣,以後要小心一點。”
聞瑎對她點了點頭,拉着車離開了。
“不過,原來怎麼沒見過你?”
“喂,我問你話呢。”林香照比聞瑎矮了小半個頭,小跑追上聞瑎,堵住了他的路,大有一副不回答就不讓走了意思。
聞瑎的聲音還帶着些許的稚嫩:“林小姐,剛才是我失禮了。隻是現在馬上就要下雨了,在下還有事情要辦,需要快點回去,請您體諒一下。”
林香照也不是不懂事,雖然有些氣鼓鼓的,但還是讓開了。想要去見表哥的心思都被這事給沖淡了些許。
張牛正在柴房裡做着收尾工作,聽見動靜忙從柴房裡出來。
旁邊的侍女輕聲問:“小姐,咱們現在走嗎?”
“等一會再走。”林香照看着柴房裡走出來的黑胖下人。
“你,你過來。”林香照伸出手指了指張牛。
張牛:“小姐,有什麼要吩咐小的。”
“剛才那個拉車的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哦。”張牛拍了拍腦門,“你說瑎哥兒啊,他是給咱府上送柴的。”
林香照揚了揚下巴:“然後呢,你知道什麼全都給我說出來。”
張牛看着林香照臉上羞澀又氣憤的神情,沒敢多想。
“拉車的是瑎哥兒。”看到林香照的眼神,“聞瑎,瑎哥兒就是聞瑎。家住永水村,離這有十裡地,是專門給咱林府供應木柴的,已經幹了三四年了。”
天此刻已經陰了,遠處的烏雲正向這裡緩緩移動。
聞瑎走到藥房又包了幾大袋藥,就已經花去了四十多文錢。
路過的書局又在找人抄書,聞瑎原來問過幾次還沒等她寫幾個字就被夥計給打發走了。
雨滴下來了,還不算太大,聞瑎把蓑衣蓋到藥上,拉着車回永水村。
等她走回家的時候,衣服已經濕透了。
“爺,我回來了,藥也給您包好了,等明天天晴了,我再去山上砍柴。您不是想讓我讀書嗎?等您病好了,我就去私塾上學,所以您現在可得好好休養身體。”
“阿嚏!”聞瑎搓了搓冰涼的手,還真冷。
“您不用擔心,咱家的錢還多着呢。現在先把病養好,别急着下來,您孫兒能幹着呢。”
聞瑎邊說邊把東西搬到屋裡,看了看自己身上濕透的衣裳,不想讓她爺擔心,找了另一件換上後才進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