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熙十三年,元宵節的燈會卻沒能如期舉辦,二月初春的會試也取消了。
如今的街上到處是白布,冬季,寒冷的空氣中彌漫着肅殺的冷意。那是因為春節過後幾天,一國的根基就傾頹倒地,皇上駕崩,享年六十三歲。
消息一出,一夜之間京城中挂滿白布,街上的紅色有喜氣的燈籠全部拆除,在京的所有官員一律不允許在今年辦任何喜事,壽宴婚宴全部暫停,府上必須挂上白布以示哀悼,甚至包括他們的家眷都不允許再穿着打扮的豔麗。
先帝子嗣運薄,雖說宮内有十幾位妃嫔,但也隻有六個孩子,三女三男,登基的是先帝的第三個兒子,在所有子嗣中排行第五,新皇年僅十九,作為先後嫡子,力壓上面的兩位兄弟上位。
接着是新皇登基,百廢待興。
老皇帝的身體一直不好,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誰也不曾想過他會在這個時候就去世。朝中格局被迫打亂。
聞瑎知道是在第二天知道這個消息的。
不過她腦子裡卻突然想到了曆史上挺多皇帝都是春節期間駕崩的,比如清朝的順治、乾隆、道光。民間的說法對于皇帝在春節期間駕崩各有各的說法,不過大多都歸因于冬天陰氣重。其實說白了就是因為是冬天低溫,疾病防治,上了年紀的老人免疫力低下容易加重病情。
身體真是革命的本錢,聞瑎再次對自己勤加鍛煉的好習慣予以表揚。
皇帝駕崩,昭告天下,舉國大喪。科舉考試也全都往後推遲一年。
朝堂再如何變動,跟小老百姓也沒太大關系,該苦的苦,該甜的甜,平民百姓對皇權的更替大多是不關心的,各家該怎麼過就繼續怎麼過。
但對于和聞瑎一樣進京趕考的學子卻不同,這意味他們要麼回家明年再來考試,要麼在京城再多待一年,這也意味着他們需要更多的花銷。
她不可能一直住在吳居的府上,兩個月還算情有可原,但是住上一年之久卻實在是不合禮數。
再加上春節那天偶然遇到吳閣老的小孫女,年僅十歲的吳芷男。這個小姑娘從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會到陋室報道,眨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她,打不得罵不得,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正值冬季,邊塞交界處垈仁縣在齊朝的最北方,夏熱冬寒,如今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季節,北風呼嘯。
驿站的信使加急傳送,但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這裡時,已是一月末了。
塞邊的鞑靼人和大齊生活習性不同,秋冬季節是他們狩獵出巡最為活躍的季節。
垈仁縣的邊塞将軍是四十歲出頭的殷孝良,此時正在部隊巡視。
戍邊的将領們駐紮在垈仁縣二十裡之外,緊靠着長城,瞭望塔上的士兵常年不休,每時每刻都防範着對面鞑靼的部落是否前來。
齊朝最強大的敵人是鞑靼之中的匈奴人,其他小部落分散稀疏,成不了氣候不足以威脅,但是匈奴曆經幾朝依舊強大的遊牧民族。
長公主十年前的和親帶來了幾年的和平時間,但近些年來一直有不斷試探頻繁的小動作。再加上先帝的觀念就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導緻匈奴一直以為齊朝兵力疲憊,不堪一擊,越發猖獗。
作為領兵打仗二十多年的老将,和匈奴打過不知多少次仗。殷孝良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眉頭緊皺,皲裂的嘴唇死死地抿住,黑色的眼睛裡是濃濃的擔憂。
不過也恰是因為匈奴秋季進行了一場長達近兩個月的狩獵活動,這也意味着幾年冬天他們不會輕易出動。
殷孝良呼了一口寒氣,遙望着遠方漆黑一片,身上發亮。要是新帝是個懦弱的性子,等到春夏之際,虎視眈眈的敵人少不了想要吞下大齊幾口大肉,也免不了一場惡戰。
殷孝良接過下屬送來的一碗肉湯,一口飲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政治權利變更,新皇謝郁,雖未及弱冠,卻出人意料在新舊變革的朝堂之際掌握了實權,不過半月,先後三位閣老“自願”乞骸骨,多名官員職位變更,手段不容小觑。
而作為文淵閣大學士的吳居卻始終居于首位地位未曾撼動半分,已是實際上的内閣之首。
二月初,京城石拱橋下的冰面漸漸融化。
聞瑎此時已經和吳居請辭,正在外面找租住的地方。
本該正月十五之後就離京的宋端也因老皇帝駕崩此事暫時擱置了行程。
宋端:“小師弟,你要是真打算搬出去的話——”
“謝謝師兄好意,還是不麻煩了。”
宋端幾步走到她前面:“小師弟,我可什麼都沒說你怎麼就拒絕了。”
聞瑎對着他扯出一抹微笑,畢竟你一路上已經暗示我多少次了。
“住我家不好嗎?我又不收你錢。”
聞瑎輕描淡寫地側了一下身子,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下去,看着宋端,語氣難免帶上了一些無奈:“我還是不去打攪了,萬一沖撞了其他人就不好了。師兄,謝謝你。不過我也不是小孩子,你不用這樣照顧我了。”
宋端也不在乎被弄掉的手臂,反而笑了一下,引起胸膛震動,又順手摟住她的脖子往自己懷裡撞。
“你師兄可是孤家寡人一個。走吧,不是小孩的小師弟,我帶你去找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