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就回屋裡去。”陸掌櫃瞪了他一眼。
陸元峻今年十四,是個小秀才,正在準備今年的鄉試。
去年,聞瑎剛來書肆買書的時候,陸元峻還沒到她下巴,今年已經差不多到她眉毛那裡了。
年輕人長得就是快,但性子也是說變就變。兩人原本相處還是不錯的,但前段時間,陸元峻喜歡的姑娘表示她更喜歡聞瑎之後,這小少年态度就變了。
聞瑎自然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
聞瑎:“陸掌櫃,這段時間多謝您的照顧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拿起放在門外的油紙傘,一身青衣,消失在茫茫細雨中。
三月十五,會試放榜。
京城裡無數人都在關注着這次會試的結果,作為新皇登基以來的第一場考試,意義自然不同以往。
接下來的殿試并不會再繼續往下刷人,也意味着榜單裡的人都是既定的天子門生,前途似錦。
一大早,榜前就擠滿了人。
聞瑎想到前幾年看榜時差點被擠成肉餅的樣子,還是決定再等一個時辰,人少了再去看。
不急這一會兒。
隻是心裡緊張得很,便不由自主地走到書房開始研磨,手指微微有些輕顫,果然不可能不緊張。聞瑎又拿起一本冊子開始抄起書來,聞着書墨氣息,勉強平複了心情,長舒一口氣。
隻是她沒想到,等她走到放榜的告示欄時,那處還是水洩不通。
放榜告示欄處的人群是一波走了之後一波又來,除了衣着簡樸的學子,也不乏穿着家丁服飾的下人,有的表情愉悅等着回去之後領打賞,有的則面帶懼色愁眉苦臉,千人千态。
聞瑎站在那裡片刻,眼裡帶上笑,或許還有一些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激動。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沒辦法了,來都來了,那就擠一擠吧!
大概過了兩三炷香,在人群的推搡下,聞瑎終于來到了杏榜前。
她這次到沒有妄自菲薄,直接從第一名開始往下看。
會元,許威之,江東人士,鄉試解元,年四十二。
第二名,徐令孺,其父是當朝閣老,年二十。
第三名,俞修樾,西丹人士,家境貧寒,年二十四。
······
第九名,荀弄,蘇湖荀家出身,世家子弟,年二十一。
······
第十九名,聞瑎,洛泉人士,農家子,年十九。
榜上錄取的共有三百多人。
果然和吳閣老所說的大差不差,她的名次并不是十分靠前。
盡管如此,她卻依舊開心,雖說并非不在乎名次,但是即便是最後一名,她依舊是取得了貢士的頭銜。
爺,你放心,再給她一段時間,她就有機會給父親翻案,再找阿姑。等到那之後,到某個縣上做個閑散縣官,像淩昌縣的林縣令一般,也是自在得很。
聞瑎這個時候并不清楚,未來會和這時的設想截然不同。
天街小雨潤如酥。
初春時節,雨總是綿柔卻又不斷的。
可今天這天氣怪極了。
來的時候還是晴天,但回去的路上,不過一陣風吹過,天上來了幾朵烏雲,便下起雨來,雨滴很大。
聞瑎用袖子擋着頭,小跑回家,奔跑的身影帶着未曾顯露過的獨屬于她一人的輕快和肆意。
不過,她撞上了來人的傘尖。
“啊!倒黴蛋,又是你啊。”
少年似乎正在變聲期,嗓子還有些啞。
雨水順着油紙傘流到她的臉上,聞瑎有些睜不開眼。
殷君馥把傘移了一下,舉到她的頭頂,用沒有被雨淋濕的袖子擦了擦她的臉,動作說不上溫柔。
他對着她笑得開心,似乎是在嘲笑她的狼狽,又似乎是在與朋友嬉鬧,露出了那顆尖尖的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