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瑎把切好的姜片扔進鍋裡,又放了幾勺粗糖,拿着葫蘆瓢舀了幾瓢水。
拍了拍手,她又踱步從柴火堆裡拿出來幾把幹草,用火引子點燃幹草扔進地鍋的竈膛,等着它燃起來之後放進去幾根劈好的柴。
拿着蒲扇慢慢地扇着,火慢慢慢燃地烈起來,火勢猛烈。過了片刻,氤氲的熱氣從地鍋裡冒上來,帶着姜茶獨有的味道。
廚屋的溫度倒是比堂屋還要暖和,聞瑎身上的衣服已經有些幹了。
她想了一下,跑回堂屋。
“師兄,你比我高,我這裡也沒有你合身的衣服,我這裡的碳年關的時候就用完了。這雨看着也不會停,你跟我一起去廚屋吧,裡面燒着柴,更暖和一點。”
巾帕此刻已經疊好規整地放在了茶幾上。
宋端:“好。”
“小師弟,恭喜你會試得中。我今日來本是想來道喜,沒想到這雨卻越來越大,反而自己成了落湯雞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聞瑎聞言嘴角微揚,語氣雀躍地說:“謝謝師兄,我很開心。”
天上打了一聲雷,春雷喜雨,本是好兆頭,但是宋端的身體卻瞬間僵硬了,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但臉上或多或少染上了一抹蒼白。
他讨厭雷雨天。
跳躍的火光映在聞瑎的淺棕色的瞳孔中,噼裡啪啦的小火星不斷爆裂,廚屋内的溫度比其他地方高上不少。
宋端的手情不自禁地向前,幾乎快要撫摸上她的臉頰。
“師兄?!”
宋端怔怔,手僵硬了一下,接着自然地把她頭上不知何時落下的一抹蛛絲摘下來。
“你頭上有髒東西——”
“謝謝師兄。”
聞瑎毫不在意地用手扒拉了一下頭,扭頭繼續拉着竈台的風箱。
不過看到他怅然的神情,聞瑎道:“師兄,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你看着有些累了。”
他真的有點魔怔了,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他是喜歡女人的。
“不用了,在這裡就好。”
火光舔舐上宋端精緻的眉眼,暗影若隐若現,一半的臉藏在陰影裡,一半暴露火光下,明暗交織。
了解宋端的人是無法想象他臉上會出現這種神情的。
但聞瑎不了解。
她隻是端着熬好的姜茶,放到他的手邊。
“小師弟,再過月餘,你就要參加殿試。你可曾了解當今聖上?”
宋端此刻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神态,丹鳳眼裡再不見剛才的迷茫和脆弱,反而帶着聞瑎不常見的銳利鋒芒,露出了他假面下的冰山一角。
聞瑎:“我隻知道現在這位年輕的皇帝頒布的政策,其餘的倒未曾聽聞。”她頓了一下,繼續說:“但隻從這些方面看,就能看出他有很大的野心。”
宋端眼中閃過些許興奮,看聞瑎的眼神有些不同:“哦?為何。”
“山川形勢、軍事配備、軍民士氣、城堡建設。聖上現如今重整工部,除了農田器具的研發之外,最重要的應該還是軍事。”
被宋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像是被老師抽查一樣,有些緊張。
聞瑎舔了下有些幹澀的嘴唇,喝了口姜茶,繼續說:“北方大部分地區毗鄰鞑靼,其中以塞北的垈仁縣為最。其中能對我朝産生威脅的部落主要有三,其中以匈奴為最強,夏、蒙次之,後二者若不聯合,也不成氣候。聖上一方面直接針對塞北三部采取分化瓦解的措施,另一方面着力于東北和西北地區的經營,形成控制塞北地區的一把鉗子。”
竈台裡的柴火燃盡,火光滅了。
宋端此刻再也沒有輕浮和調侃的表情。他看過聞瑎所寫的策論,已對她的知識涉獵之深有所驚奇,但這次——
看着她侃侃而談的模樣,宋端輕笑,目光微垂,不該有的心思稍微收斂。
吳居對她的評價是對的。
此子,假以時日,登閣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