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芙盯着他,生怕錯過一個表情。不過祁野逸向來表情管理比較好,她看了半天也什麼都沒看出來,最後隻得到他面無表情的兩個字:不行。
沒等祝芙繼續開口,祁野逸就站了起來,語氣果決,不留餘地:
“走吧,我給你把魚缸端到卧室。”
祝芙看他心意已決,心裡雖失落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于是隻好起身。
祁野逸走到她身邊,彎腰就要去端魚缸。
咕噜。
清晰而嘹亮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祝芙臉一下子紅透了,急忙伸手去捂他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都怪中午的時候光想着躲他了,飯都沒吃幾口!晚上也是,一聽吃完飯要來見他,就一心隻想着作戰計劃,什麼也忘了!
仔細想想,自己今天一整天可不是都沒好好吃上一頓飯嘛!
咕噜噜。
仿佛為了證明似的,又是一聲。
祝芙連忙又去捂自己肚子。
祁野逸難得見她如此慌亂羞澀,也停下了手中動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裡赤|裸|裸的幸災樂禍。
看着看着,隻見祝芙眼珠一轉,紅着臉将目光鎖定在了魚缸邊上的飯盒。
得。
祁野逸歎口氣。
合着這飯最後還是得喂進她嘴裡是吧。
他閉着眼睛,沒眼看似的沖她擺擺手。意思是,吃吧吃吧,歸你了。
祝芙得令,瞬間眉開眼笑。
因是做給祁野逸的“病号餐”,這飯實在有些清淡。不過祝芙向來不挑食,加上這飯菜也算得上品類豐盛,又是魚湯又是蝦仁蒸蛋,還外加一道白灼生菜,祝芙倒也吃得滿足。
“嘿嘿,真好吃。”
她挖了一勺蒸蛋,上面正好蓋着一隻蝦,鮮香嫩滑,入口筋道,直擊靈魂。
她發出歡呼。
沒一會。
“唉唉,惬意,你要不要嘗一口呀?”她試圖邀請。
祁野逸哼一聲,笑得冷淡:“不,你自己吃吧。”
他一向不愛吃蛋類制品。
然而祝芙實在吃得太香了,光是坐在那裡閉着眼睛咀嚼,就能讓人直觀感受到她的幸福和滿足。
祁野逸突然有些好奇起來。
莫非這蝦仁蒸蛋還有什麼特殊做法?真的就這麼好吃?
祝芙見他目光有意無意瞥過來,以為他是害羞,于是主動挖了一大勺,送到他嘴邊。
“哎呀,你不要害羞啦!喏,快嘗嘗!”
瓷白的勺子抵在他唇邊,溫溫熱熱,雞蛋的香氣湧入鼻尖。
他微微張唇,輕輕抿了一口。
結果還沒咽下去,就聽祝芙突然低聲驚呼:
“哎呀糟糕,我忘了給你換一把餐具了!”
“對不起對不起!”
她雙手合十,沖他不住地道歉。
這口蒸蛋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嚨裡,祁野逸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最終他還是咽了下去。
嗯,也不過如此嘛。
她怎麼就吃得那麼香?
騙子。
祝芙停下手裡動作,還在等他回答,大眼睛眨呀眨,勝似千言萬語,好像在說:怎麼樣怎麼樣?
祁野逸頓住,短暫地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一般般。”
過了幾秒,似是想起什麼,又補充一句:“還是我做得比較好吃。”
不過嘴上爽完,他立刻就後悔了。
隻見祝芙一聽,立刻兩眼放光,他心下一沉,果然,緊接着就聽她滿心雀躍:
“好呀好呀,下次你做給我吃哦!”
祁野逸揉了揉太陽穴,莫名覺得自己的頭又痛又累。
鬓角的頭發有些長了,堪堪戳着耳廓,有點癢。
他擡手将碎發撩開,手指無意間觸碰到自己的耳垂,忽然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好燙。
窗外蟋蟀和蟬鳴仍在交相輝映,祁野逸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
祝芙走後,屋内陡然靜下來,隻剩豎在床尾的老舊立式風扇偶爾發出細碎的咔叭聲。
微風吹過,将他額前的碎發帶起。
望着茶幾上那盞方形魚缸,祁野逸突然沒來由地笑起來。
最終他這是飯也沒吃上,魚缸也沒送走,反倒把自己搭了進去,又是幫她把飯盒洗淨擦幹,又是送她上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好心。
哦對,垃圾到最後也是他自己丢的。
想到這裡,他又是笑起來。
松散輕飄的聲音回蕩在空曠房間内,久久沒有散去。
然而這天晚上失眠的其實不止祁野逸一個。
遠在西部山區的祝修明臨睡前收到來自女兒的兩條微信語音之後,再也無法入睡。
“爸爸,臨摹一幅油畫大概能賣多少錢呢?”
“我遇到一個人,他真的很有天賦,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很缺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