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停采下來便要盡快入藥,晚一分藥性便失一分,這是此草特性,不可逆轉,溫竹卿将靈草暫存于貼身藥囊,不作停留往萬宗之巅奔去。
一路上并不太平,小麻煩幾乎不斷,溫竹卿也料到了,畢竟占了便宜,眼紅後果也須得承擔。
好在萬宗之巅名聲在外,溫竹卿又是萬宗之巅宗主獨子,這些人便是再憤怒也不敢明刀明槍,隻敢遮遮掩掩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什麼飯菜下藥,夜間偷襲,簡直跟文學作品下三濫的手段一模一樣。
溫竹卿隻當樂子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随機應變一一解決。
然千算萬算難免失算,就在臨回萬宗之巅前一晚,變故還是發生了。
變故不在他,而在溫了了。
許是明日就要到達,溫了了連帶同門都放松了警惕,晚飯時用了些酒,待聽到異動,僵硬大腦來不及思考,便提劍沖了出去。
等溫竹卿後知後覺醒來,等待他的隻有一副臉帶濃重油彩的面具。
“溫少宗主,你醒了。”
脖間一片寒涼,映着月光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喉嚨滾了滾,溫竹卿條件反射躲避,然而剛有動作,便聽得面前人冷冷道:“别動,刀刃鋒利得很,這麼白的脖頸要是傷到了就不好了。”
低啞聲音在耳邊作響,這聲音很是熟悉,像是近來聽過,然熟悉中又添上幾分陌生,多了幾分僞裝。
“你是誰?”溫竹卿目光上下掃着。
面前人一身素衣,匕首無名,握住刀柄的手寬厚有力,身形高大而魁梧,周身氣質與面具上滑稽的青面獠牙十分不配,讓人莫名生出這面具不是他自願戴上而是别人強迫代勞的想法。
手持利器之人輕笑一聲,調侃道:“少宗主這個問題不覺得太愚蠢了嗎?我要是你就會換一個問題,比如問問如何保命!”
“是有些愚蠢。”溫竹卿直視着面前的青面獠牙,不見絲毫慌亂,“不過我也不打算問如何保命,畢竟若是問了,我辛辛苦苦采來的靈草就保不住了。”
面具下又是兩聲輕笑,笑中帶着欣賞,“一點靈草而已,再貴重也比不上萬宗之巅少宗主的性命貴重,您說是不是?”語氣狀若商量,手上匕首卻稍稍施力,“未免受傷,我勸您還是将霜停給我。”
溫竹卿不接他的話茬,“話雖這麼說,但萬宗之巅提倡勤儉節約,我耳濡目染自幼遵循,也不能朝夕令改屈于威脅。”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刀鋒劃入脖頸,玉色之上登時浮現兩顆滾圓血珠。
尖銳刺痛等了一瞬才自四周神經蔓延開來,脖間帶着壓迫,喉間隐着窒息。
“少宗主是個聰明人。”面前人用詞淺淡,語氣卻狠厲,“我勸您還是想清楚再說話。”
溫竹卿于壓迫中綻出個笑容,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手真快,我也沒說不能商量...”他一邊說着,一邊施法誘人靠近,“我隻是覺得眼前之事也未必隻有黑和白兩條路子走...”
纖細手指點在黏膩血漬上,“或許還有其他折中的法子。”
“什麼折中辦法?一人一半?”面前人緊盯着那根手指,“一半可不夠,我要全部。”
“真是貪心啊!”溫竹卿感歎一聲,吃痛般往榻間縮了縮,匕首逼近一寸,握着匕首的人也不自覺往前靠了靠。
“靈草難得,令人貪心也實屬正常。”
若是此刻對方說出口的是些冠冕堂皇的大義之詞必顯虛僞,如此直白倒是坦蕩蕩了。
“好吧。”溫竹卿識時務者為俊傑地攤開雙手,似認輸狀主動放棄道:“你說得也對,一些靈草而已,确實沒我性命重要!給你也不是不行…”
面前人呼吸輕了些。
溫竹卿勾唇一笑,“但作為條件,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問題二字輕揚着。
“你究竟是誰?”溫竹卿聲音低了些,“報出家名也好讓我以後尋仇有去處。”
“被萬宗之巅盯上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萬宗之巅身在其位,不可因為一點小事小情動怒欺人,否則便會被定位為仗勢欺人,這也就是白湖邊那個散修敢如此猖狂的原因。
可小事小情是一回事,公然搶奪靈草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前人迂回道:“我可不想像那個蠢貨一樣破相。”
“什麼蠢貨?什麼破相?”溫竹卿奇怪道。
“少宗主是在拖延時間嗎?”皎月亮澄澄透過窗子打進來,灰蒙光輝下刀鋒帶血含冷,“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你的師弟們一時半會可回不來。”
“我也沒奢求他們回來,隻是覺得跟你說話有趣,想要多聊幾句。”
面前人耐心漸失,單手向前一抵,口氣略急道:“可我沒興趣多聊,還是麻煩少宗主先将霜停拿出來。”
溫竹卿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更改說辭大方承認道:“好吧,你說得對,我确實在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