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兩人是在床上荒唐着度過的。
說荒唐也不準确,畢竟陸程哲最是守禮,任何情況下都會守住底線,再出格也僅是不住索吻。
吻也是不連續的,時常親着親着便擡起頭,目光深邃盯着身下人,像詢問又像渴求。
溫竹卿向來吃軟不吃硬,因着性子倔強,這個特質更是被無限放大,若是強迫,無論手段如何強硬,他都會拼盡全力死磕到底,如面對伽遲緒。
可當這逼迫換為軟面團,換為一個極盡卑微眼含祈求的神色,周身死磕也便盡數瓦解了。
何況如此軟弱看着他的...還是心底深處最為眷戀之人。
心底一陣酸楚一陣軟熱,最後終是受不住,回望着給出了幾抹希冀。
萬千瀑布落于崖底般,陸程哲心底一陣震動,攬緊身下人腰身吻得更用力了。
溫竹卿默然允許,任其對自己予取予求。
上天作證,不是他記憶差了,忘了傀儡線存在,也不是逃躲回避,忽略心底暗藏危機,他隻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早存在他心中,卻因多方壓力一時忘卻的道理。
他要的究竟是什麼?
三年來籌謀積累,所想要的是繼續順應時勢随波逐流?還是積蓄力道沖破束縛?
答案不言而喻。
既為後者,又何必處處順應?他又不是要成為一個事事聽話的狗腿子。
從前順應是為了危機緩步而至,可再順應也隻是緩步而已...
該來的總會來...
危機九死一生,難道他順勢聽話,就會變成十生無死?
答案不言而喻。
造化?傀儡線?命運?情劫?
說到底溫竹卿從來都是個不信命不認命的硬骨頭,既然退來退去都無有退路,為什麼不一鼓作氣展開旗幟地拼一拼?
這想法以前就存在他心頭,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強烈,堅定。
懷中人是一塊最堅固盾牌,都不需做什麼,隻要展開雙臂便能給予無限勇氣,讓他敢闖敢拼!
凝神深思之時,懷中人突然發出一聲低喃的,“疼。”
溫竹卿回過神來,關切地撫過臉頰,“哪裡疼?”
“心裡疼。”陸程哲半清醒半迷糊,“師兄不要抛下我,我真的不能離開你。”
“好,不抛下。”
“不要勸我同别人在一起,這比讓我離開你還要難受。”
“好,不勸你。”
“不要總是那般冷漠,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疼。”
溫竹卿同樣心疼,貼近臉頰親吻懷中人額頭,輕哄道:“不疼,不疼。”
這一夜陸程哲睡得并不安穩,常常是時睡時醒,睡時便蹙眉,醒時便回吻。
親吻絕對是有力量的,不僅給了陸程哲安慰,也給了溫竹卿勇氣,在無盡纏綿的吻中,心底希冀複活着,一個大膽想法在腦海漸漸生出雛形,縱然還沒開始再次嘗試,心内卻已是一陣笃定。
可一切又怎麼會這麼簡單?人生不是爽文,溫竹卿身處的也并非愛情至上的瑪麗蘇世界,不是隻要倆人和好了,确定了,擁抱了,一切煩惱就能結束!
今天的安逸再溫暖,第二天醒來還是要面對四面八方襲來的凄厲刀鋒!
好在兩人的心已經綁到了一起,再凄厲也是無懼!
“陸程哲,你給我滾出來。”
次日清晨,倆人尚相擁着沉在夢中,門外便突地傳來一聲低沉暴喝。
“父親。”昏睡大腦霎時清醒,陸程哲騰的一聲從床上翻起,來不及整理衣衫便朝門扉沖去,繪着綠柳枝的木門輕開,他迎面對上一雙狠厲眸子。
“父親...”陸程哲兩步跨門而出,他想解釋,想說他隻是來哄一哄師兄,可兩人皆衣衫不整,腰間系帶還落在地上,哪怕情況屬實解釋起來也是無力。
“這就是你說的沒關系?”
陸父臉上表情十分難看,各種顔色彙集在一起,像五彩顔色倒在了淡黃畫布上,彙成一臉的怪異。
“父親,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陸程哲想力挽狂瀾,又唯恐聲高驚擾了不該驚擾之人。
“解釋?你還能解釋出個花來?”右手憤恨地緊握成拳,若是手上有根鞭子,怕是都能揮上去了,然畢竟是别人地盤,怒上心頭也僅是憤然揮袖,轉身離去。
陸程哲整着衣衫去追,沒走兩步又生了躊躇之意,回頭,他看着室内同樣衣衫不整之人,眉心蹙着憂心。
不能不憂心,昨日剛經曆蝕骨之痛,好不容易看到緩和苗頭,今日卻又遇到了此番情況...
剛消下的退意會不會再次湧起?師兄會不會再次灰心呢?會不會再次抛下他,會不會再次口出勸谏之詞,一切都是未知數。
心頭一陣混亂,紛亂中陸程哲又開始責怪自己,責怪自己忘了時間,讓本就差的事情更差了。
“還不快走,在那杵着做什麼?”更糟的是陸父突然回頭發出了一聲怒吼。
腳下步子敷衍地後退踏出,雙眸卻還緊緊地鎖在門内人身上。
“師兄...我先走了。”
又後退地踏出幾步,陸程哲緩慢轉身。
其實還想多餘地再問上一句,卻又不敢出口,怕過早得知噩耗。
他神識清明,當然清楚昨日雖未說明晰,師兄眼睛裡透出的光芒仍是緩和的,緩和之中甚至有幾分和好之意...
而此時和好為嚴寒擊打,之後還能留下多少。
十之一?十之二?或者連十之一二都沒有?
溫竹卿心思細緻,眉目流轉間已經将對方心思盡收眼底了。
陸程哲總是這樣?明明擁有最驕傲的能力與相貌,在他面前卻總是低入塵埃,連思考都悲觀到了極端,不敢有一絲正向期待。
真真讓人心疼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