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嗯”了一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着急找借口:“這……我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秘密,我、我其實,你,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撿到過一隻狗嗎。”他低頭深情的看着白嶽,心裡的小人都要仰天長号了。
白嶽見他說的煞有其事也認真回想起來,在玉衡期待和忐忑的目光中,他搖了搖頭。他從小身子骨就弱,楓華谷從未飼養動物,更甚他覺得太髒了,難清理。玉衡戰術性皺眉看着天空,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把希望放在最後一個猜想上,希望他記性不好:“額,那時候你年紀小,你還曾喂過我吃食……”
小孩子哪兒記得那麼多,玉衡看他又回想,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應該蒙混過關了吧。有葉兮這個前例在,什麼狗啊成精不是挺正常嘛。玉衡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了個贊,白嶽沉默了很久,最終失笑,“可是阿衡,本公子從小養什麼死什麼。”
玉衡啊了聲,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白嶽,這特麼讓他怎麼接話,呵呵一笑:“可能,可能那是我上輩子,這輩子沒喝孟婆湯所以記得公子!”
白嶽再也沒忍住笑出聲,這拙劣的謊言他也沒戳穿,順着話頭說:“那本公子死了也不喝孟婆湯,下輩子也來找你好不好。”
提及到死亡的話題總是凝重不已,玉衡摟着他的肩膀慢慢收緊,白嶽立馬感覺臉頰掉了一滴淚水,他擡頭就見偏頭的玉衡,懊惱自己一時脫口而出的話,頗為無奈:“我這身體我當然知道,本公子時日無多,葉兮她雖然蠢笨、膚淺、虛榮,但總歸是真心歡喜你。”
“我不會讓你死的。”玉衡眼眶有些濕潤,而後緩緩露出抹笑,低頭吻在他的唇瓣:“我喜歡你,這輩子隻喜歡你一個。”
門口哐當一聲,兩人共同朝門口看去,葉兮腳下是散亂的柴火和吃食,她臭着一張臉。玉衡沉吟半響,“你……”這丫頭又怎麼了,葉兮雙手抱胸,清了清嗓子,翻個白眼給白嶽,用口型說道:“賤人。”
一回來就聽見他用那麼多詞語罵自己,不是賤人是什麼。
白嶽臉都綠了。
天地良心他說的句句屬實,不僅好色還缺根筋的家夥。葉兮倒吸了口涼氣,一口老血梗在心頭,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她問他自己過去是什麼人,白嶽怎麼回答的,她記憶猶新。他扯了扯嘴角,“你過去是一個人見人厭的賤人!”
總算把這個詞重新還給他了。
葉兮表示心情不錯。
她笑眯眯把烤雞撿了起來,外面包裹着荷葉,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動作優雅地坐在玉衡旁邊,無視臉色差到極點的白嶽,把荷葉打開享受起了美食,傲慢地揚起下巴:“本來呢這隻烤雞是給你們吃的,但是把我一進門就被狗咬了一口,不給了。”她睨了眼白嶽,孩子氣十足地大口咬着雞腿。
兩人你瞪我我瞪你,然後齊唰唰盯着玉衡,玉衡心裡一跳硬着頭皮道:“怎麼了。”這戰火怎麼蔓延到他身上了,回答他的是兩人的冷哼聲。
他怎麼招惹他們了?
葉兮就算了,畢竟女人心海底針,可白嶽呢……難道男人心也海底針?
玉衡想了想,他們剛才再說烤雞,是因為這個?
他恍然大悟,善解人意地對着葉兮說:“公子現在應該吃點清淡的,烤雞你一人吃就行了。”他拿起白嶽的包袱,裡面全是吃食,一層層打開油紙選了些糕點遞到白嶽唇邊,“公子,吃吧。”
亮晶晶的眼睛倒是像大狗。
白嶽就着他的手把糕點咽了下去,兩人你來我往情意濃濃,葉兮嘴角抽了抽,她怎麼感覺自己好像不應該在這裡,原本滑嫩的雞肉也食之無味。
朝陽東升,三人繼續趕路,路途中玉衡收到信箋,他把鴿子放飛後才展開,上面的筆迹很熟悉是大哥的,具體意思就是老爹發飙了,林大小姐也跟着來找他了,他把信箋撕碎随意丢在地上,還用腳使勁踩,直到徹底看不到上面的内容後才回去。
溪水旁坐着葉兮和白嶽,白嶽咳嗽着,先問道:“怎麼了,是追來了嗎。”
玉衡點頭:“嗯。”
葉兮嘶了聲,頓感晴天霹靂,這要是他們都追過來了不太好對付啊,她拍了拍自己的佩劍,一本正經:“仙君大人,你到時候就和公子先走,我來斷後!”她眺望遠處,眼中堅定如鐵,大義赴死的樣子。
“……”玉衡滿頭黑線:“放心吧,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那個蒼岐沖你來的。”
葉兮:……
說曹操曹操就到,馬蹄聲急促而來,現如今跑也跑不過人家了,葉兮提議用法術,白嶽卻制止了,“這些能力還是少用,待會兒不要沖動。”玉衡扶起他,似雪的臉上虛弱無比,軟軟的靠在他身上,解詛咒迫在眉睫了。
黑甲隊迅速包圍了他們,為首坐着蒼岐還有玉景,兩人神情莫辨,在玉景徹底看清玉衡的面容時,他如寒潭的眸子更加徹骨的冷,握着缰繩的手因用力而發白,目光落在他們相扣的手,似乎不敢相信傳言。玉衡垂下眼簾,另隻手搭扶着白嶽單薄的腰,冷淡地道:“父親。”
玉景足足盯着他們相握着的手有十秒,又見這逆子毫不知錯的樣子,利落地翻身下馬神色陰沉:“滾過來。”玉衡擡起腦袋,那張跟他七分相似的臉暴怒着,還有他高高揚起的巴掌,如果不是被身側的白嶽桎梏住了手腕,怕又是得落在他臉上。
“這次你不能再打他了。”所有的一切聲音都停止了,玉衡隻聽見他平和而又有力的聲音:“我在這裡,你不能打他。”
這一刻是什麼感覺呢,大概就是哪怕所有人反對,他也會義無反顧去愛白嶽。感情就是那樣,外人越施壓拆散,他們就愛的越難舍難分,這其中還帶着幾分逆反心理,他們越要證明他們的愛越堅固海枯石爛。
該來的總得面對。
玉衡偏頭,不顧衆人的目光親昵地揉了揉白嶽的頭,“你先休息一會兒。”白嶽視線模糊起來,他靠在玉衡懷裡嘴唇動了動,便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昏死過去。那邊立着的蒼岐臉色大變沖了過來,“白嶽!”
葉兮插嘴推搡着他:“都是你們!!”
玉景看着這荒誕的一幕,朝後揮了揮手,專屬将軍府的隊伍候命,他厲聲道:“把世子給我抓回去”
江湖傳言葉兮是妖女,但在玉景看來,這個容貌俊美的男人卻更像狐狸精,勾引他乖巧的兒子叛逃私奔,看來回去立馬得讓他和林緩成親,隻要有了孩子和妻子玉衡肯定會回心轉意重新回到他身邊。
一切都怪白嶽
一個男人簡直不知廉恥。
他大怒:“把這個狐狸精給我殺了!”
“本王看誰敢動他”
“父親!”
兩人齊聲喊道,蒼岐是攝政王饒是玉景都得給幾分面子,現下軍隊也不敢動手了。玉景臉色變得煞白,手握着拳又松開,胸膛劇烈起伏着:“好!既然是攝政王的人,本将軍沒權處置。”他狠狠剜了一眼玉衡:“還不滾過來”
玉衡準備把白嶽給蒼岐,看了一眼葉兮:“好好照顧他。”
蒼岐喜歡葉兮,而且剛才那擔心不是假的,把白嶽交給他們玉衡心裡是放心的,而且有他攝政王的名号護着白嶽,父親想下黑手沒那麼容易。葉兮急的都要跳起來了,她拉着他的袖子,小聲道:“仙君大人,你不能跟他走。”
“他是我父親。”玉衡安撫一笑。
他有把握能從玉景手裡逃出去,畢竟知父莫若子。蒼岐帶着他們離開後,玉衡和玉景面對面站着,四目相對,父子倆幾乎很少有過這麼平靜的時刻,大都是玉景訓斥他,不對幾乎都是。他苦笑道:“父親,除了他之外,我這輩子不會娶任何人。”
“!!!”這無疑是挑戰他的底線,玉景嘴唇發抖,看起來疲憊又煩躁,“你說的是真的?”
玉衡點頭,眼裡少見的硬氣。
玉景吸了幾口氣,強忍下怒火,再次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伸腿狠狠踹在玉衡腿上,絲毫不留情,玉衡雙腿驟然一痛不受控制往下跪,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倔強地盯着他:“父親既然這麼厭惡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呢”
玉景腦袋“嗡”的一聲,雙眼通紅,沒有猶豫撲向看了玉衡,雙手揪着他的領子咆哮道:“你以為是我想生嗎?!要不是你,長甯會死嗎長甯會死嗎?!!”
玉衡眼眶的淚水再次決堤,這麼多年他早就知道父親厭惡他,怪罪他殺了那個素未謀面的母親,可是聽到他親口說出,那話再度變成一把把利刃把胸膛割破,把一顆心撕裂得鮮血淋漓,玉衡才後知後覺地醒悟,他的父親恨他,對他懷揣着最真切的恨意。
他忍着淚嘶吼着,“你殺了我啊,殺了我給你的妻子償命—”
“啪!”
清脆的巴掌聲甩在臉上,血腥味糊了一嘴,周遭的一切事物仿佛沒了聲音,玉衡倒在地上抽泣着,他哭的如此悲傷,沒有聲音,眼淚卻從指縫間不住地滾滾而下。
一場以新生為由的謀殺,沒有人期待過我的到來。
他失去了他最愛的妻子,而我的兩個哥哥失去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