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弄好了?那個人怎麼樣了?”婆婆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休息,正午的陽光燦爛地灑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她邊說着邊捶打着有些酸痛的腰。玉衡站在她面前,頭上花環的瓣随着清風輕輕搖晃,他低頭回複:“我已經安全把他送到清水鎮的回春堂。”
婆婆聞言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好,你辦事我向來放心。”說完,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帶着玉衡向集市的方向走去。
街市上行人熙來攘往,熱鬧非凡。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着各種食物的香氣。玉衡跟在婆婆身後,他的眼睛漂亮卻沒有焦點,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進了成衣鋪子,裡面有幾個婦人正在挑選衣物,老闆娘熱情地迎了上來,手中的綢緞如波浪般展開,“看看,這都是上好的綢緞,穿上一定舒服又好看。”
她跟婆婆說話間還時不時看玉衡幾眼,眼珠轉了轉,心想這小姑娘模樣生得真不錯,就是骨架有點大,穿起衣服來可能不太容易挑。于是她暗暗歎了口氣,轉而向婆婆詢問:“您這孫女可曾婚配啊?”
婆婆手撫摸着托盤裡的面料,她展開對着玉衡比了比,才搖頭看着身旁的老闆娘,“我這娃娃還小呢,談婚論嫁的事情還早得很。”
老闆娘聽了有些失望,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婆婆把玉衡招呼過來,指着幾件衣裳問:“可有喜歡的?”那些都是粉白和淺藍的裙衫,顯然是女子喜愛的款式。
玉衡眼裡閃過一絲迷茫,他按照體内的程序回答,“你是玉衡的主人,你選擇的就是玉衡喜歡的。”他的笑容标準而沒有溫度,青白色薄薄一層皮膚下依稀可見着經脈,一頭茂密的黑發披散在胸前,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
老闆娘暗自驚奇,這小夥子長得實在不像活人,也實在不像是這俗世的人。她再仔細一看,發現玉衡的喉結确實有些大,臉上的線條也偏硬朗,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她忍不住問道:“你,你是男子?”婆婆聞言訝異得不行,她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老花眼了,這麼久以來給他買的衣裳都是女子的款式。她有些窘迫地解釋道:“我這眼睛不行啦,竟然一直沒看出來……”
老闆娘哭笑不得,她還尋思哪家姑娘生得比男子還高些,不過容貌如此漂亮的又讓人難以聯想到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她趕緊又拿了些男裝過來讓玉衡挑選。
回到漁村,玉衡就換上了衣裳。他坐在沙灘的小凳子上,黑色的海水在月光下有種吞噬一切的恐怖感,就像一片黑洞,無邊無際,偶爾的銀色水花拍打在沙灘以及海浪的聲音。
篝火處,婆婆正在炊煙準備晚飯,她系着圍裙,手裡拿着木頭勺子往鍋裡攪和了下,感覺差不多了,她往玉衡那看,“小玉,去叫商陸吃飯了。”
商陸是婆婆的孫子,玉衡回了聲是,去了草屋。
草屋裡,木桌上燭火散發着溫暖的光,旁邊靠着牆的架子上擺放着一些木頭刻的小動物和花草,商陸坐在光亮處雕刻着一塊琉璃,見玉衡進來,他微笑掩飾,把初見綽約風姿的小像塞進了袖子裡,伸手把桌上的工具掃到一旁。
像做賊。
玉衡盯着他看,往日毫無神采的眼眸不知何時變了些。
商陸越發羞赧。
“小玉,你……怎麼穿男人的衣服?”為了轉移玉衡的注意力,他看着‘她’身上的衣衫。
玉衡剛想回答他,身體卻沒電了,“警報,警報,能量不足,請及時補充能量。”
白光落地,他化作了玩具娃娃。商陸拿起,把它放在外面的月光下,玩具娃娃愉悅地說道:“吃飯啦吃飯啦。”
*
清水鎮。
玟小六坐在床邊,手裡的琉璃小像洗得幹幹淨淨,他這才發現,小像額角有一塊摔破了,白玉微瑕,因為長久的觸碰,那兒的缺口已經成了圓潤,她眉眼精緻,他不禁看着入了迷,看了半宿他才疲憊地趴在塌邊睡着了。
榻上的塗山璟全身都被白布裹着,他艱難地伸出手将玟小六手上的小像拿過來,像護着珍寶放在了身旁。
桌上的燭台傾斜,蠟油往下滴落,眼見就要滴到玟小六臉上,塗山璟把手伸了過去,滾燙的油一滴滴落在他手上。
直到雞鳴聲起,玟小六才迷迷糊糊醒。
他看到塗山璟的手都是蠟油,又見燭台歪斜,心下感動,沒想到遭遇這等酷刑還有善念,實在不易。
幫塗山璟清理手,才想起琉璃小像,那玩意可是被這叫花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他趕緊蹲下身在桌子下,床下找。
找了十多分鐘,他癱坐在地上,不會那玩意長腿了吧。
算了,他先把叫花子治好,再賠禮道歉吧。
老木也端着藥推門進來,玟小六給塗山璟搭着脈,奇異地發現他的身體正在自動愈合,雖然速度慢。
玟小六給塗山璟把藥喂了下去。
時間匆匆流逝,這天,玟小六拎着滿是髒碗碟子的木桶拿到河邊洗,他掃過周身的野花,眼前出現玉衡的臉。
叫花子手裡的琉璃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