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海邊、漁村。
玉衡腦海裡隻有這幾個地點,他睜眼時,他正站于一處過道,幽暗的室内充滿潮濕、血腥味道,周圍壁挂着忽明忽暗的蠟燭。
這是……什麼地方。
他循着面前的路往裡走,血腥味逐漸加重,森冷的空氣令他打了個顫,就在幾步距離外,有一道沉甸甸地開了道縫隙的鐵門。
透過縫,裡面是無邊無際的黑。
玉衡一下屏住了呼吸,各種猜想出現,難道是生化武器實驗室?呸,這是古代,不太可能。
那就是……行刑的地方?
寂靜地傳出一陣細微的聲音,由于實在看不清,玉衡停下了腳步,開啟夜視功能。
不出所料,他放輕了腳步推門進去,撲鼻就是潮濕和發黴的味道,吸入胸腔有種令人想要嘔吐的沖動。
他繼續觀察着,角落裡有個人,他姑且算個人,因為他被虐待得連人形都要看不出來了,頭發亂糟糟的,上面還帶着血和污垢,臉上更是不用說,根本看不出五官。
身上那件破爛的衣裳勉強遮住□□,幾乎沒有好肉,上面的新舊傷痕縱橫交錯,有的燙傷,還有烙鐵的印記,焦煳的皮浮在肋骨之上
指甲也全部拔了,各種各樣的傷,大腿内側的肉被硬生生地割掉,玉衡不忍再繼續看下去,後退一步,他無端地想起了塗山璟。
頓時,一個可怕的想法久久盤旋在腦海,面前這個男人,會是塗山璟嗎?
“啟動信息掃描——”他雙指合并放于太陽穴,睜眼時,一道流光掃向對面那人,不過他腦海并沒有呈現出有關這人的資料。
“無法使用此功能,當前不在服務區。”
玉衡:?一句髒話不知道該不該罵出口。
無法确定眼前人的身份,玉衡也不敢妄自行動,再者卷軸的世界是真實的嗎?他猶豫再三,上前蹲下身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活着。
不知道他能活多久,玉衡收回手,眼底憐憫,起身時寬大的袖子裡掉落出來琉璃小像,哐當一聲,男人血污的手動了動。
玉衡拾起,琉璃小像上面的一角缺了一塊。
外面的異響讓他警惕,此地不宜久留,能把人折磨成這樣,一定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自己如今聯不了網,功能也沒法用。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離去之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把閃着微光的小像放在了地上,上面還有些商陸的靈力,玉衡試着笑了下,“要開心一點哦?”
人都這樣了,讓人開心一點?
玉衡覺得自己有毛病。
“那……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這句詩他們能理解的吧?算了,要是理解不了呢,玉衡決定還是簡單粗暴一點比較好。
如果是璟,那就好了,如果不是也沒事,若是這點微光能讓人重拾對生活的期望,雖然微乎其微,但玉衡還是願意一試。
于是他又道,“要好好活着。”
*
出去的玉衡坐在凳子上發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對還是錯,要是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呢?
小夭進來,她拿着一盤葡萄,穿着一身舒适寬大的衣裳,肩膀上還站着朏朏,它一蹦一跳地跑到玉衡腳邊。
它端端正正坐着,仰着腦袋看他,這個樣子别提多麼萌了,玉衡把它抱在懷裡rua,“今晚歇在我這裡吧。”
朏朏這些日子一直跟在小夭身邊,它淚眼汪汪地嗚了聲,終于跟在主人身邊了。
小夭坐在玉衡旁邊就拿了個葡萄往嘴裡扔,“玉衡,你剛剛在想什麼呢,怎麼了?”
這小子怎麼現在老是好像有心事一樣。
“若是……”玉衡開口,卻頓悟了,如果因為自己的猜想選擇不救,那他是個好人怎麼辦?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再說了,就是給了一個琉璃小像,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玉衡很快說通了自己。
話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可把小夭急得不行,“你說什麼?與我說說,平白吊人胃口。”
玉衡扯了個謊,“若是哥哥知道,我與璟和好了,他會生氣嗎?”
“那又如何,我與他說了,無事。”
“好。”
夜間入睡時,玉衡吹滅燭火,剛躺在床上,窗戶來了陣響動,小白狐輕輕地探頭,肉墊踩了進來,它動作極慢,還一邊觀察床榻上的人。
玉衡早就發現了它,今日那個人在腦海還揮之不去,甚至和塗山璟的臉輪番更替出現,玉衡心中一緊,很想見他一面。
“璟,我想你。”
小白狐呆了一瞬,然後孔雀開屏一樣小聲叫了幾聲,跳到玉衡懷裡嘤嘤嘤。
那頭挑燈夜讀的塗山璟,連書都沒拿穩,玉衡的話似魔咒,将他平靜的心攪和得深不見底,他披着衣,拿着侍女遞過的燈籠,嘴角上揚快步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而去。
下身因為這幾日的放縱還有些不适,加之從前的舊疾,就更加明顯,一瘸一拐的樣子。
玉衡沒想到他那麼快就到了,霧蒙蒙的天氣裡,下着薄薄細雨,塗山璟身上都是露珠,臉上還是紅的,手上提着的油燈也燃盡了,小腳處的披風褲腳均染上了泥土污濁。
氣都沒喘勻。
“璟。”玉衡上前握住他的手,冰冰涼涼的觸感,捂熱了後,他用衣袖擦塗山璟臉上混着寒氣的汗珠,“你為何不帶油紙傘?”
塗山璟說,“我怕你等太久。”
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心悸。
玉衡想抱他,塗山璟卻搖頭,擡手,手背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極喜愛地摩挲着,“我,身上涼。”
回到茅草屋,燃起燭火,玉衡替他更衣,手指将腰帶解開,一件一件,這些在清水鎮時塗山璟不知做了多少回。
玉衡動作和眼神明明絲毫沒有帶着欲,塗山璟就是情不自禁會想兩人歡好的種種。
這伺候人的事,玉衡顯得有些笨手笨腳,不過好歹給人穿上了,瞧見那本就傷痕累累的身上還有自己‘作惡’的印記,看起來真是慘不忍睹。
“下次,我輕點。”玉衡每次都這麼說,塗山璟也見怪不怪了,星星眼看着他,玉衡替他系好了衣帶,“我今日見着了一個人,他很可憐。”
“小玉。”塗山璟心暖融融,他記挂他,想着他,這就足夠了。
兩人黏糊了下就各自回去了,回到紫金宮已經朝陽初升,鳳凰樹下的小夭正在蕩秋千,滄玹在後面推。
真是幸福啊。
玉衡心情出奇的好,想起在幻境裡,沒有信号?他開始了掃描信息功能,藍色虛空圓圈自動鎖定了小夭。
玉衡臉上的笑意逐漸凝重。
*
年關将至,塗山璟讓侍從備了幾箱子東西到了紫金宮,滄玹忍着笑,接過塗山璟的書信,看着箱子打趣,“你這是把青丘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塗山璟十分有禮,笑了下,“不曾,這些隻不過是我給小玉親自選的,一些他可能喜歡的東西。”
滄玹也笑,“他肯定會喜歡。”
塗山璟回首,底下的侍從擡着一個箱子上來,他說,“這是王姬喜歡的青梅酒。”
“我會替你轉交給他們。”滄玹道。
玉衡寝宮裡,小夭和滄玹邁步進去,玉衡人影都不在,詢問着侍女發現他幾日都待在了藏書閣。
小夭好笑,“這個玉衡在幹什麼?我去尋他。”
玉衡心猛地一跳,他眼底藍光一閃,自動将腦海的小夭換成紅色衣裳,他驚覺她竟與赤宸生得無比相似。
小夭的母親與皓翎少昊的婚姻是政治聯姻,沒有感情基礎,同時小夭喜歡的愛的人是赤宸,赤宸是神農國的大将軍,炎帝的義子,被譽為百獸之王。
她與皓翎少昊成親時,蚩尤來搶親,不過可惜靈力不如當時的皓翎少昊,被打傷。後來,小夭出生了,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赤宸的孩子,不過因為他深愛着西陵珩,加上這是聯姻,所以他并未對西陵珩如何。
相反地,他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寵愛着。
後來蚩尤,這位神農戰神,為了救贖他深愛的軒轅妭,即小夭的母親,使用了盤古弓以心換心。
玉衡接收到這些信息,覺得很是驚訝,他一直以為小夭就是皓翎王的女兒,如果是赤宸,那就麻煩了,非常麻煩。
赤宸的仇家實在太多了,玉衡禁不住想,大典時會不會小夭就被認了出來?他不敢想這個可能。
當年被赤宸滅門的孤兒們那麼多,赤宸已死,可他的女兒如今就要無辜承載他們的怒火,死,太輕易,他們會千倍萬倍地虐殺她。
滄玹會護她麼?
此前玉衡兩耳不聞窗外事,因為知道他們是男女主,作為甜寵古偶,男主會拼死不讓她受一點傷,自然他作為小夭無關的人不必操心。
現在看來,滄玹還是弱了些,他背負得太多,如今天下大亂,戰亂紛争,民不聊生,這個時候需要的就是一個君王,有能力的能夠掌控全局的。
除了滄玹,玉衡想不到還有誰。
辰榮已敗,隻剩下少數殘軍支撐。
至于皓翎王的唯一女兒阿念,一心系在滄玹身上,而且從小放任自流,擔不起。
西炎王的兩個兒子更别提了。
作為辰榮軍師的相柳呢,他肯定早就知道了這個結局,他之前購買糧食武器,不就是刻意促成戰争,他死了,殘部才掀不起風浪,戰争才會結束。
他死了。
玉衡不會讓他死的。
相柳靈力大荒數一數二,還是小夭要緊一些。
玉衡洩氣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吐出濁氣,小夭進來時,就看見這樣的玉衡,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玉衡說,“我會保護你的。”
他就不信了,他每天跟在小夭身邊,那些人會有機可乘。
“怎麼保護?”小夭眨眼,她覺得玉衡很是可愛。
玉衡把自己變回手機模式,水晶娃娃漂在她面前,“以後,你就每天帶着我,小夭。”
看他這麼認真,小夭失笑,“好。”
她從不懷疑玉衡這句話的真實度,在清水鎮他幾次的舍命相助,足以讓她無條件信任。
不過,她會有什麼危險呢?她高辛王姬,身份尊貴,更别說外公還是三大王族之一的西炎王,母親是西炎最尊貴的王姬,皓翎王也是她的父親。
她不再是玟小六了,那個靈力低微,任誰都可以欺負的對象了。
但這樣被人在意的感覺真的很好啊。
她忽然就開口問,“會一輩子嗎?”
她貪戀玉衡無時無刻散發的善意,這于她來說,過于珍貴,從小到大直到現在,她身邊都沒有這樣至真至純這樣希望她好,愛着她的男人。
有的因為她的身份對她好,有的因為容貌,有的則是她的利用價值。
玉衡不一樣。
“你說保護我,是一輩子嗎?”小夭知道自己不應該寄情男人身上,她從小到大的經曆每一刻都在提醒她。
她很少被這樣濃烈的情感裹挾,心髒泡在一盆熱乎乎的水裡,那株名叫玉衡的藤蔓不斷扭曲絞緊她,直到烙印。
“你是小夭。”玉衡說,“你是小夭啊,别說一輩子,下輩子我也會保護你。”
照顧他們六年,一直對他們很好的小夭,理應要好好保護的。
懸挂窗外的風鈴被若有若無的山風吹響,小夭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線條優美的下巴,還有高隆着的鼻骨,鴉黑色的長睫。
下面那雙眸水靈靈,不似他們那黑白分明的眼,淺的似夏日在清水鎮,她坐在礁石仰頭眯着眼,望着金黃的驕陽。
不必觸碰,也能覺出滿指滾燙。
小夭的眼睛看得發酸,愣愣地跟他對視,視線逐漸被朦胧所替代。
*
豐隆幾次約見小夭,均被回絕,無奈之下隻能求滄玹,兩人共謀天下,縱然滄玹心中不滿,也隻能應允。
轵邑城,陽光下,氣象威嚴的神農府大門格外顯目,小夭的庭院裡,馨悅挽着小天的手,親親密密地往她給小夭安排的院子裡走。
她喜悅地說,“我下帖子邀你來轵邑城小住時,沒指望你答應,沒想到你竟真的同意了
。”
小夭回答非常客氣,“一直住在山上有點悶,幸好你來邀我下山玩。”
兩人聊了會兒,豐隆大步走了進來,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小夭,“小夭,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木頭腦袋竟然開竅了。
神農馨悅非常驚喜,看小夭,“我都不知道哥哥還偷偷給你準備了禮物。”他對赤水豐隆伸出手,“禮物呢,快拿出來吧!”
赤水豐隆揚聲說,“送進來吧!”
幾個侍從擡着兩大筐小玉瓜進來,小玉瓜連蒂帶葉,看着十分新鮮可口。神農馨悅和小天都愣住了。
送女孩子的東西,竟然送幾個瓜?!
手機形态的玉衡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直的男人。
神農馨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這就是你說的禮物?”
赤水豐隆:“是啊,我記得小夭愛吃這個。小天,你喜歡就多吃點,不夠的話再跟我說
。”
玉衡真忍不住笑出聲,小夭有感應地低頭,隐約好像聽到了他笑了。
小夭也忍着笑點頭,“好。”
豐隆走了後,姑娘家的私語玉衡自動屏蔽了,這樣變成水晶娃娃待在小夭身邊也不是個好主意。
“系統,幫我開機,啟動一下監控功能。”
到時候小夭如果遇到危險,他會第一時間知道并且到達。
想法是美好的,就是叫了幾聲系統還沒吱聲。
“有事請留言。”機器人重複了幾遍,系統不知道又去哪兒了?每天擅離職守。
又等了好一會兒,才得到系統的回應,無聊地看着自己的空間,好久沒有回來了,東西……好像多了?系統大包小包的樣子讓玉衡咋舌。
系統把東西一放,累到癱倒,天老爺,它真的可以申請今年系統屆十大勞模了。
玉衡欸了聲,“給我開個機。”
他現在可是有重要的事,系統還沒動,玉衡催了它幾聲,系統蹭地跳起來,它累死累活為了這個男人,結果人隻顧着自己媳婦兒,它捂着胸口,總算體會到了人間兒子娶了老婆,忘了親娘的感受。
玉衡:……
天天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開了機後,玉衡直接回到了清水鎮,不得不說,手機的好處就是輸入地點,下一秒就會到,比什麼靈力好用太多。
神農軍營,玉衡給自己隐了個身,開始找相柳,同時還能時刻監控着小夭的那裡的動向。
帳營裡,傳來男子恭敬的聲音,“軍師,糧草……”
“我自有對策,你無須操心。”
對策?運送糧草這樣危險的事情,世上除了塗山家,玉衡想不到其他的人,塗山家的暗衛大荒也是數一數二的。
不過相柳和毛球多運幾次不就行了?
相柳大人要面子,自然不會求助璟的,璟是隻狐狸,心眼子又多,沒準就把他繞坑裡了,
站在遠處樹枝上的毛球嗅到熟悉的味道,高興地叫了幾聲,往這兒飛來,主人什麼時候帶美人回來了?
巡邏的幾行辰榮軍警惕地拿着武器,就連帳篷裡面的相柳他們也有所驚動,玉衡吓了一跳,趕緊離開了。
沿着蔥茏小道往海邊走,細碎陽光落在臉上,玉衡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走到了漁村,那兒的茅草屋還是如同記憶裡那樣,不過,不遠處又多了一戶人家。
門前挂滿了各色的小珍珠還有貝殼風鈴,顔色各異的花環,湛藍無邊的大海美得讓人歎息,小屋真像p上去的,玉衡想着,往那兒走了去。
站在門口,他伸手碰了碰剮着的花環上的瓣,被靈力包裹,依舊新鮮,誰這麼有雅興,古人還挺浪漫的,他笑,離去時,木門自動打開。
玉衡停住腳步,往裡一看,滿目的小珍珠還有貝殼,明黃色的光透過窗戶打在它們身上,波光粼粼,門外的風鈴響個不停,似乎是在歡迎他的到來。
裡面有床榻,書案,還有幾個大箱子,榻上的獸皮有些時間了,玉衡仔細一瞧,好像他住回春堂,小夭給他買的。
該不會是商陸準備的吧。
他又轉向書案,上面有根不知名簪子。
山林霧霭漂浮,相柳站在懸崖邊上,他眺望着清水鎮的方向,熟悉的靈力波動,他驚詫了瞬間,身體化作白光。
*
塗山璟得知小夭他們來了轵邑城後,馬不停蹄也過了來。
“沒想到你這個時候會來轵邑城,我還以為你要留在青丘清理門戶。”
他說的是前段時間塗山璟參加柳族長宴會,結果返回途中遭遇刺殺,受傷的是傀儡。
塗山璟道:“都處理完了。”
赤水豐隆: “你早該如此了。要我說,你對塗山篌一直太過忍讓。”
塗山璟想到塗山篌,心中難過遺憾,他們兄弟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赤水豐隆看他臉色怅惘,急忙打住話題。
赤水豐隆:“不提這些掃興的事了。”他笑着說,“這次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時日吧。”
正合塗山璟的意思,他微笑,“好。”
赤水豐隆又道,“不過那位小玉公子未到。”
說實話,他是不太理解自家兄弟為啥喜歡個男子,縱然是生得天下有地下無的,有權勢的男子或多或少都會養幾個面首玩玩,不過僅限于玩。
塗山璟這樣的,還是他赤水豐隆見着的頭一個。
小夭生得那樣美,家世那樣的高,他竟都沒入眼?怪哉,不過小夭是最匹配他赤水豐隆的女子了。
塗山璟黯然,但很快打起了精神,想必小玉定是有什麼要緊事,于是便與赤水豐隆下棋了,本欲想着已經許久不見,這次定能好好傾訴相思之苦。
那邊,玉衡忍不住好奇打開箱子,差點被豔麗的帝王綠閃瞎眼,純淨得毫無雜質,他撥弄了下,整整一箱子。
這得在現代,他不得成為百萬富翁。
還是古時候有資源,随随便便一挖就是寶貝,但誰敢随随便便挖,人命如草芥的地方。
其實他們吃飯的陶罐啥的也是古董,玉衡嫌埋汰。
同樣的珍貴的東西,他當然得選珍貴中的珍貴。
摸了兩把,玉衡把它合上,不知道哪個人才能把這些東西放在這種茅草屋裡,還沒人守着,實在是心大。
玉衡從書案上扯紙,才想起這是個鳥不拉屎的遠古時期,又去外面弄了塊芭蕉葉,沾上墨汁就寫了幾個大字。
兄台,錢财得藏好。
玉衡出門時特地給他關得嚴嚴實實,海風帶着腥味,刮得頭發全糊在臉上,地平線灼目的光惹得他眯着眼往前走。
盡頭靠近海邊,一個黑色的人影,他背着光,玉衡看不清他的臉,隻有那白色的發被吹拂,隻一眼,他就知道了,相柳。
相柳出現時,玉衡才後知後覺,這屋子或許是他的。
是相柳的,那是給誰的?隻有他喜歡這樣漂亮的石頭。
相柳<玉衡
屋子=玉衡
玉衡笑得眼彎彎,如雨下的百合幹淨無瑕,眉眼間有男子的青澀硬朗,臉部又有堪比女子的嬌嫩精緻,帶着别樣的誘惑力。
相柳看得癡了,玉衡走到他面前才反應過來,失控的心跳和近距離的接觸讓他下意識反抗。
習慣了說出刻薄話的嘴張了張,玉衡哪知道他内心的亂麻,因為幾箱子的寶石開心得不行,挪得更靠近他了,唇落在他的臉頰。
蝴蝶擦過樹梢,晨間第一縷光灑在身上,蝴蝶略過湖面,綻了漣漪。
相柳發現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心裡被狠狠觸動。
這間屋子是他給他準備的,日後生活在這裡,他可以撿石頭,可以和毛球玩,可以……反正他怎樣都可以。
可他嘴裡又說不出來什麼好話,光是表情淡淡就有種殺伐決斷的狠,“若再敢碰我,我——”
玉衡更興奮了,又是一口吧唧。
相柳:……
“我很喜歡。”
相柳嗤笑,“為何認為這是我,為何又認為這是送給你的。”
玉衡心一梗,“哦,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作勢就要走,一隻如同鷹爪的手鋒利地捉住了他,相柳眸色漆黑,仿佛深不見底,玉衡掙紮了下,看他不放手也不說話,覺得莫名其妙。
不是給他的,切,誰稀罕。
玉衡給自己找面,“我又沒說給我的,你送給我,我都不要。”
玉衡的話如同一根根銳利的刺,直直落進相柳的心口,讓他無法自控,整個人變得危險萬分,玉衡見勢不妙,往門口退。
相柳的動作比他更快,揪住他的領子,玉衡倔強地跟他對視,明明是這種人先說,最後自己破防了。
也許是因為防風邶,他那麼随性,導緻玉衡現在看相柳也忘卻了他暴戾的性子,暴戾,有時候這樣,有時相柳又很好,玉衡真是猜不透他想什麼。
可能精分吧。
難道打工人都這樣?
玉衡總算明白了。
愛人如養花,越養他越花。
玉衡沒有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他掙紮開他的束縛,讨好似的吻他冷冷的唇,“相柳,我知道你遇上了麻煩。”
“與你何幹。”相柳瞥了他一眼,并沒有阻止他的動作,手心攥着自己的袖子,他就知道毛球無緣無故叫不對勁。
人命關天,玉衡不想他屈辱去求璟,求人辦事就得花錢,錢,相柳哪兒有,于是他好聲好氣地說,“可是人間不是說,伴侶之間遇到事情一起解決嗎,我不願讓你獨自承受。”
伴侶這個詞就要砸得相柳快暈頭轉向。
他将他視作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