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後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會胃難受。玉衡揉着太陽穴,他掀開被子,清爽的身體還有幹燥軟和的寝衣。房間裡的熏香重得想幹嘔,他赤着腳去支起窗撐。
涼飕飕的風打在臉上,他指腹在雕花窗口撚了撚。昨晚自己好像做了個很驚悚的夢境,宮子羽說給自己生孩子,還大逆不道親着自己。
後面還有蘭兒,她淚眼朦胧的樣子好像在控訴着他。
酒真害人不淺,玉衡決定不再碰它。
門口的下人端着洗漱的用具進來,玉衡邊擦臉邊問他們,“昨天晚上執刃在這個房間嗎?”
下人臉上猶豫了瞬間,畢恭畢敬地說,“不曾。執刃昨晚歇在了偏殿。”
玉衡還是有點懷疑,“是嗎。”
詢問他們無果,玉衡整理好着裝出門時,手腕上的東西終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根花繩。不用說肯定是宮子羽的。
昨晚上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事嗎?
他這下更不确定了。
為了讓自己放下心來,他去找了金繁,得到的話語是一緻的。看來應該是真的,不對,他疑神疑鬼做什麼,那麼想驗證自己是不是畜生?!
玉衡覺得自己也有點神經了。
“想不起自己醉後做的事情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午時他才見到了宮子羽,玉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眼神跟平常一樣亮,眼白和臉部的肌膚泛着桃花色。
“着涼了去醫館瞧瞧。”玉衡隻是擡頭看了他一眼。
宮子羽站在門口,他抓着自己的手,事實上他不應該現在過來,本來去找金繁的,結果還是不知不覺走到這裡。
要是哥哥能對他像昨天晚上一樣溫柔就好了,他會親自己,會用那種充滿愛意的眼神看他。
翻閱了幾頁,玉衡也沒心思了。他啧了聲,宮子羽站在原地,他身上白大氅的絨毛輕輕動着,立體的五官盯着地闆也不說話。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多大的年紀了。
玉衡懶得管他,擦肩而過時,腳步突然停止了。宮子羽心揪着疼,他頭越來越低,連呼吸都輕得很,他隻敢在心裡不停叫着他。
這樣子真是可憐得很。聯想到他剛失去母親,玉衡難得對他多了些耐心,側頭示意他跟上,“走吧,去醫館。”
宮子羽本來黯淡的眼眸一下生機勃勃。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廊中。
“着涼了嗎?”玉衡主動找話題。
宮子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嗯。”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可,昨晚上他是和哥哥在一起,還出了好多汗,應該不是着涼,那是什麼呢。
“以後,我帶你出去走走。”玉衡沒有回頭。
“好啊。”宮子羽慢慢笑起來,他小聲問,“哥哥喜歡花繩嗎?昨天,我送給你的。”
他用眼神找玉衡兩隻手腕。
會戴上嗎?但也會摘掉吧?應該會吧。
可還是想親眼看一下。
宮子羽做好了準備,連措辭都為他想好了,視線中卻發現左側衣袖間露出的花色。
宮子羽愣了一下,他呆呆地看着。那是花繩。
玉衡低頭,腕間青花繩在黑衣下出奇的好看,他把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咳嗽了一聲,“或許,你送我些金銀财寶我會更喜歡。”
哪有送長輩是這玩意兒的?玉衡心裡搖頭。
宮子羽小跑到他旁邊,一雙眼睛溫柔如常,看着玉衡笑,“哥哥,我是執刃,宮門都是我的,也是……你的。”他最後的聲音飄到了玉衡耳朵。
他現在開心的露出小白牙。
玉衡側頭挑了挑眉,面具下的臉輕快,“都給我?要是我是刺客呢?到時候我會給你們都殺掉。”
他有些恐吓和惡趣味。宮子羽臉越來越凝重,玉衡好整以暇歪了歪頭,臉上粉如桃花瓣的男子在他的注視下重重搖頭,堅定地說,“不會的,哥哥,我相信你。”
“真的?心裡沒有一刻懷疑過我?”
宮子羽舉手作發誓狀,“哥哥,從沒有,如果我騙你,我——”
玉衡是比所有人都重要的存在。
“行了。”玉衡打斷他,呵呵一笑,“我知道了。”
這家夥估計以後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一想到以後自己也會離開,玉衡有些叮囑似的說,“還是長點心比較好,不然受傷的可是自己。”
*
“難道你也相信那雲為衫是好人嗎?!”宮遠徵氣到小辮子都要飛起來了。
他剛才去商宮責問宮紫商,兩人大吵一架。玉衡路過不幸撞到了槍口,他無心與他吵什麼,順着他搖頭,“徵公子可比我細心聰明,你不信我當然不信。”
宮遠徵皺着的眉才舒展開來,滿意地彎唇,他哼了聲,“當然了。”
他可是少年天才。
少年年紀小臭屁的不行,給點顔色就開染坊了。
玉衡與他閑聊了一下,宮遠徵就回徵宮了。不到兩個時辰,商宮就發現了爆炸,他趕過去宮子羽和金繁以及醫師在房間。
金繁忍着淚,在醫師把完脈說讓他們與她說說話,玉衡和其他人一起默默出去關上了門,給他們留下了單獨相處的機會。
天色尚好,藍天白雲。宮子羽鼻子酸酸的,他扯了扯玉衡的袖子,“哥哥,你說紫商姐會有事嗎?”
“放心吧。”
宮子羽忍不住碰了下玉衡的手,溫溫熱熱的,他記得那天晚上這雙手箍住他的腰,又插入到他的十指指縫,掌心溫度摩擦着變成火熱,他們在那一刻融為了一體。
光是想想就要興奮到想捂臉了。
宮子羽手自然地離開,他幾近癡迷地和他對視,“哥哥,你說放心我就放心了。”
玉衡:。
真是奇怪到不知道哪裡奇怪,宮子羽太過依戀他了怎麼辦,玉衡有點不安,他完全沒有在意肢體接觸了下,懷疑剛才的動作是宮子羽故意。
玉衡旁敲側擊問他宮喚羽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現在基本上都是他在照顧。宮子羽很敬重他,談起他來,心疼得很。
“現在哥回來了,其實這執刃之位理應由哥來當。”
“……”玉衡可不認為動一下就會暈倒,看起來虛弱到極緻的宮喚羽當合适。
“說什麼傻話。”
宮子羽嘿嘿一笑,他很真誠,“沒有說傻話啊,那樣的話,哥哥去哪兒我都要跟着你。”
執刃,哥當,宮尚角當都沒關系。
玉衡有些無語,“你跟着我做什麼,要是我不讓你跟呢。”
宮子羽眼裡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躊躇地說,“那我就在這裡等你。”
“要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呢?”
宮子羽已經慌了,眼淚珠子水汪汪,“哥哥。”
老大的一個人了,怎麼動不動就哭呢,真是黛玉轉世不成,身嬌體弱。
“騙你的,走吧。”
不久時宮紫商醒了過來,随之而來的也是宮子羽繼位大典。
執刃服華麗精美,他在一衆黃玉侍衛的護送下朝羽宮大門而去。莊嚴的儀式中玉衡欣慰地目視着他,兒時宮子羽的臉龐逐漸和現在重合,還有蘭兒。
這個名字每次一念心就會隐隐作痛。
宮子羽跪接過執刃大印後,那些無鋒取代的新娘們開始走向殿前廣場的台階。全部是喜氣洋洋的紅色,看久了會有些恍惚是不是血。
玉衡悄然離開了這裡,雲為衫會放消息回來,說明她已經投靠了宮門,她心如玲珑,一身本領會比他更盡力保護宮子羽。
再者,人家一對兒他跟在屁股後面也不是什麼事兒啊。
玉衡前往了雪宮。那裡已經鬥得難舍難分,處于下風的雪重子他們很是艱難。突然萬俟哀使了個假動作,他手中的飛鐮直接飛向雪重子。
玉衡念動心法,身形如風,把雪重子狠狠推向了一側。飛鐮與他們擦身而過,雪公子激動地大叫,“玉衡,你來了!”
局勢一下就翻轉了,在三個人的攻擊下,萬俟哀咬牙抵抗着想逃跑,雪重子怎會讓他離開,動用拂雪三式讓他一招斬殺。
月宮中,宮子羽吐出了一口黑血,他中了司徒紅的蠱毒,金繁去取出雲重蓮久久沒歸,
玉衡欲去找宮子羽,路過花宮時聽見了裡面打鬥聲,花公子的武力值并不怎麼樣,玉衡想也沒想就沖了進去。
花宮的六尊雕塑已經破了五個,隻剩下最後一把刀。
花公子抹着嘴上的血,他手上是被砍斷的刀,他棄刀轉而去抽雕塑裡最後一把刀,大門被狠狠推開,他意識到什麼,看過去,大喜之色溢于言表。
悲旭轉過身,“又來一個送死的。”
玉衡飛身過去,手掌帶着淩厲的掌風直逼他的命門。悲旭此人狡猾得很,你來我往,招招牽制,玉衡占不到什麼便宜。
悲旭招式開始狠辣,玉衡接過花公子的丢來的刀。
*
玉衡吐了口血沫子,他坐在花宮門前,手抖着拿下了臉上快分裂成碎片的面具。本來勝利勢在必得,卻沒想到一時分心,被來了一下。
花公子喘着粗氣,他抵抗了那麼久,渾身内力都使完了。
花公子看着他,“沒人告訴我,你長這麼好看。”
對這個小輩玉衡并不怎麼熟稔,隻是打過幾個照面,他示意,“好好照顧你爹。”
萬籁俱寂,空氣中充滿了硫磺的味道,還有硝煙。侍衛們一些搜尋着剩餘的敵人,玉衡擡頭看了看刺目的陽光,他用手遮擋了下。
胸膛處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扒開衣服,黑黢黢的掌印在上面,周圍的皮膚都發着紅。
事後一定得去雪宮要幾朵雪蓮才行。
執刃殿裡,所有幸存者都聚集着。宮子羽關切地走到玉衡面前,“哥哥,你沒事吧。”
他腳步虛浮,玉衡皺眉伸手扶住了他的腰,“你”
月長老馬上上前,他給宮子羽把脈,臉色一下變了,“執刃,你……”
“毒沒有完全排出,隻是暫時被壓制住了。”宮子羽笑了笑,看向玉衡,“哥哥,你不會怪我吧。”
金繁是他的好兄弟,他為了給自己拿出雲重蓮受了重傷,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