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去救姐姐,可他身體不好,幫幫他吧。”
“我為什麼要幫。”
“因為……我們是一個人啊。”
先生對他們很不錯,玉衡今天午時遇到薛定非,對方把玉佩放在他手心的時候,心裡更加别扭了,謝危知道他怕他,不願意靠近他,還是記挂他。
要是自己連他的生死也不顧了,那太狼心狗肺了。
另一個自己靠在門上,以為他還喜歡謝危,“最好隻是不願意讓他死。”
茂密的森林腹地,兩道身影悄然穿梭,一前一後保持着微妙的距離。
謝危小心翼翼地撥開密集的灌木叢,目光敏銳地搜尋着前行的标志。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一株參天古木之上。從背包中取出一把鋒利的短刃,他動作娴熟地在樹幹上刻下記号。
在他們離開不久,一身黑衣的玉衡循着記号趕到了,周遭樹枝折斷,以及樹上新鮮的記号代表他們走了不久。
他扒拉開柔韌細長的枝條,就看見地上有一條死蛇。兩人裡肯定有個受傷了,他加快了腳步去前面的山洞。
走到入口旁他就看見了一抹微弱的火光,也許是聽見了他的動靜,姜雪甯拿了根棍子悄悄上前,在看見男人的臉後,她驚呼,“殿下!”
玉衡微微點了點頭,此刻他可沒有叙舊的心情,面前女子生龍活虎,臉色紅潤,不看是被蛇咬傷的,那隻有是謝危。
他皺眉,跑進了洞内。
如他所想,隻見閉眼的謝危倚靠着冰冷的石壁,雙臂自然下垂,似乎并未因四周的動靜而有所反應。他的臉色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虛弱。
玉衡上去,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
救人心切,玉衡以為他昏迷了擡手想跟他扇醒,不巧,謝危忽然睜開了眼睛,沒有波瀾起伏的眼底出現玉衡的影子。
四目相對,玉衡恍惚了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麼變成自己了。
他不是在皇宮嗎?這麼快就找到了?
也正是此時,他看見了謝危垂在膝上的右手有兩個血洞。
“先生。”玉衡急着從包袱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他用清水清洗完傷口,生澀地将毒擠了擠,就用紗布纏了起來。
他出宮前特地跟褚靈珍學的。
謝危睜眼後就一直盯着他,旁邊柴火燒得正旺,少年低着頭,今日為了方便,頭上也隻用玄色發帶,上面是深藍的梅花暗紋。衣裳是窄袖交領長袍,簡直漂亮得不可思議。
玉衡系了個蝴蝶結,一擡頭就看見謝危如狼似虎的目光,太危險了,他骨碌站起來跑到了火堆的另一邊,假裝給火堆添柴。
謝危:……
他靠在石壁目光溫柔看着他。
洞口的姜雪甯聽着沒了動靜後,搓着手小跑回來取暖,她一坐下,玉衡就從懷裡給了她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一下午沒有進食她狼吞虎咽把肉包吃完了。
揚起的笑臉在她看見玉衡從食盒端出一碗香氣四溢的粥後徹底凝固了,沒看錯,是粥,還是鴨子粥,而且他還要端給謝危。
玉衡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有點難為情,他解釋說,“因為先生他受傷了,這個才給他吃的,你要是……我也給你吃的。”
說着他為了公平似的,找出個容器,準備一分為二。姜雪甯被謝危瞪了好幾眼,連連擺頭拒絕,玉衡才作罷,坐在謝危面前。
他把碗遞到謝危面前想讓他自己吃,謝危卻搖頭,伸出那受傷的手,玉衡也沒多想,還懊惱地道,“我忘記了,我喂你。”
全程目睹的姜雪甯表情怪異,她怎麼不知道謝危這麼矯情,還有殿下對他有近乎執拗的信任感。
更加奇怪的是玉衡,他怎麼會找到他們,不是在皇宮嗎?上清觀時就太不對勁了,她發現殿下其實還有另一面。
她問道,“殿下,你怎麼會過來,你一個人?”
玉衡吹了吹勺子裡的粥,送到謝危嘴裡,“是另一個我帶我來的,我擔心你們有危險。”
那個正常的玉衡就是他的另一面吧。
姜雪甯靜靜消化着,一切串聯起來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上清觀,還有現在。實在是新奇得很,一個人體内有另一個自己,這對姜雪甯這個重生一世的人來說又覺得不是那麼匪夷所思。
她問道,“另一個自己?”
玉衡想了想,看謝危也定定看着他的樣子,終于全盤托出,“就是我,那個正常的玉衡,你們肯定和他接觸過吧,他比阿容聰明。”
碗裡的粥見底,他放下坐到火堆旁邊。
“你們喜歡他嗎?”
少年注視着火光,跳躍的光影在他臉上搖晃,那雙含情目盈盈秋水,本就美得讓人矚目的臉更加豔麗,純得竟然有些妖氣。
他自顧自地問道,“你們喜歡他嗎?”
這個問題姜雪甯不好回答,喜歡也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他隻好看向旁邊沉默的謝危。
玉衡也看去,眸色幾乎望不到底,許久,他露出個蒼白的笑,“你喜歡嗎?先生,他跟阿容不一樣,他不會怕你。”
他讨厭這樣的自己,喜歡不徹底,害怕也不徹底。
*
深夜時,天空開始下雪了,風雪湧入山洞,玉衡睜開眼,摩挲了下手臂。
他衣服穿得有點少,此刻被凍得打了個噴嚏。姜雪甯和謝危正靠在山壁沉睡,他手往火堆旁伸了伸,蹑手蹑腳坐到了謝危面前。
睡着的先生看着倒是不可怕了。
玉衡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汗,端詳他,劍眉星目,面色虛弱,嘴裡還呢喃着什麼。他湊近,發現謝危叫着娘親。
“娘親……”
謝危已徹底陷入夢魇,滿身大汗,謝危痛苦地喃喃。
玉衡摸他的臉,發現很是熱,發燒了。他看山洞外,已經風雪交加,想了想,把他抱在懷裡,讓謝危靠在自己的脖頸,拍他的背,“先生,别怕,先生我是娘親。”
醒來的姜雪甯聽到這句話:?
玉衡臉紅,“先生做噩夢了……我才說的,他想娘親了。”
他可能怕吵到謝危,說話輕聲軟語的。姜雪甯扶住額頭,她咬牙點點頭,轉身笑得想死。
真想讓謝危聽聽。
謝危還在發抖,呓語着,“娘親……别怕,定非願意去,願意去……”
玉衡怔住,薛定非?謝先生怎麼叫他的名字,難不成,一個想法在腦海盤旋,兒時他的臉和男人重合,先生為什麼對他好?他好像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