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應該沒有味道吧？”玉衡洗了幾遍手，嗅衣領，總覺得有股煙味。

“沒有。”擦手的何家樹回答，玉衡頭也沒擡，以為他敷衍自己，嘀咕說，“抽的人當然聞不到。”

一道好聞的味道忽然闖入鼻腔，玉衡下意識擡頭，何家樹離得他很近，眼睛又黑又大，還帶笑，湊過來在他脖頸處聞了聞，刹那，玉衡渾身汗毛都豎起來，頻繁眨眼。

偏偏何家樹好像沒有發覺，或者說樂在其中，稍稍退後一點，輕輕握住他的手，垂下頭，鼻尖輕觸那夾煙的手指，細細地聞着。

眼眸中滿是柔和與珍視，沒有任何戲谑和冒犯之意，好像這是平常的事情。

玉衡攥緊手指，掙開悄悄縮回袖子。

“真的。”何家樹又退了一步。

“……嗯。”玉衡現在哪裡管得什麼真的假的，一顆心砰砰跳，這何家樹難道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嗎，這麼奇怪。

何家樹手機打來電話，他看屏幕怎麼也忍不住笑，還揶揄看了一眼玉衡，這像挑釁，玉衡伸手就要去奪，何家樹藏在背後，“是阿姨。”

玉衡停頓一下，抓着他的胳膊，“哪個阿姨？”

何家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你的。”他笑出聲，在玉衡困惑的眼神中，說，“媽媽。”

玉衡松開手，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很快褪去，他現在最想知道劉恩女士怎麼會有何家樹的聯系方式，兩人好像經常聯系的樣子，這些他一無所有。

何家樹已經接起電話，态度恭敬，“阿姨……對，是的，好……我會和他一起回去看你。”等到挂斷，玉衡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麼會有，你們說什麼？”

“阿姨說，讓你帶我回家吃飯，她給我們做好吃的。”何家樹笑，語氣上揚。

玉衡皺皺眉，“你怎麼會有我媽的聯系方式。”

何家樹笑容在臉上，看起來跟個大學生一樣，青春洋溢，“這個嘛，你問問阿姨就知道了。”

一前一後走回拳擊館，屬于倆人的小跟班跑過來，宋錦瑟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搞來包辣條，她吃得津津有味，聞着這味，玉衡肚子都餓了，他往自己放盒飯的地方一瞅。

好家夥，啥都沒了。

宋錦瑟把辣條給他，用紙巾擦嘴，發現玉衡的視線，小聲說，“哥，我實在太餓了，待會兒我請你大餐好不好。”

“行吧。”玉衡把辣條塞進口袋，“少吃點這些垃圾食品。”

宋錦瑟打了個嗝，手心朝上，“那你還我。”

當初她可是寄了兩大箱零食到國外，辣條含量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八。

“……不給”玉衡把一包給何家樹，何家樹想接，何家浩就急急忙忙阻止，“哥……玉衡哥，我哥他不喜歡吃這個，你……”

玉衡聽他說得認真，看何家樹，沒有記錯的話，他們以前經常吃。何家樹把辣條從玉衡手裡抽出來，不耐煩轉頭瞪何家浩，“你再在他面前胡說八道試試。”

何家浩口不擇言，“哥，你不是自己說的嗎，這些是垃圾食品。”

何家樹斥道，“行了。”

何家浩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玉衡食指撓了撓額頭，之前感覺沒有錯，何家浩對他們有意見，和宋錦瑟對視，咳嗽，“你也少吃點垃圾食品吧。”

宋錦瑟小小翻了白眼，對何家浩産生不滿，顧忌什麼也沒有當場發作，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

而且她越看何家浩和他哥不對勁。

宋錦瑟觑何家樹的神色，雖然對待何家浩态度冷漠，時不時看這邊時，明顯不同，也許視線停在他臉上太久，他颔首禮貌地笑了笑。

她再看她哥，哼着小曲。

和好了？

這何家樹還有兩副面孔呢，剛剛進來時候，自己和她握手，那麼熱情，還得到冷臉，就當他天生臉臭吧，這下還主動示好了？

這倆堂兄弟好怪。

“跟我來。”何家樹居高臨下，看着坐在樓梯上的何家浩，轉身出門。

宋錦瑟詢問玉衡，“哥，我們去嗎？”

玉衡眼睛追着他們，按捺住自己，想了想，摻和家事也不太好，陳龍安若有所感回頭給了他一個眼神，何家樹太倔，有他在，也能勸勸。

宋錦瑟欲欲躍試，玉衡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吧。”

宋錦瑟一下變苦瓜臉。

何家樹帶着何家浩去了江邊，恰好大榕樹下有個小船，他讓他上去劃船。何家浩艱難克服自己的童年陰影，說可以。

“何家樹，你到底想幹嘛，你弟劃船出過事。”陳龍安咬牙切齒地問，“你明知道他怕水你還逼他，在萬一再出事怎麼辦。”

何家樹不動容，“我沒逼他，他可以走的。”

玉衡歎了口氣，他不清楚事情原委，不好說什麼，看何家浩小心翼翼地靠近船，還深呼吸，玉衡于心不忍，“我扶你。”

何家浩忍不住看何家樹。

希望能得到阻止的聲音，這樣哥對待玉衡哥和龍哥是一樣的。

何家樹扭頭，沒有說什麼。

何家浩失望又難受，揮臂打掉玉衡的手，倔強地看着他，“我自己可以。”

一步一步，腳踩在最後的台階上，他回頭，何家樹仍舊冷冷地凝視他。

他下定決心，踏上小船，小船在水的晃動下失去了平衡，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猛地一翻，他瞬間失去了重心，随着船隻一同翻入了水中。

這給岸上三人吓一跳。

何家浩在水中掙紮了幾下，随後站起來。

何家樹出聲，“你現在知道了吧，有些事，不是嘴上說過去就能過去的，覆水難收，船翻了就是翻了，你該做的，就是放下這條船，繼續過自己的生活。”他毫不留情離開，沒有再給一個眼神給何家浩。

放下這條船。

玉衡站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想，他是不是也應該放下這變質的友情呢。

陳龍安讓他上來，“浩浩。”

入夜，天空如同被墨染一般，大雨傾盆而下，雷聲在雲層中轟鳴，震耳欲聾。玉衡站在陽台上，目光穿過雨幕，眺望着遠方模糊的景色。

手機突然響了幾聲，是何家樹打來的電話，玉衡猶豫着，沒有立刻接聽，想讓電話自己挂斷。

就在這時，陳龍安的電話也打了進來。玉衡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喂。”

陳龍安在電話那頭報了個地址，玉衡在二樓陽台找到了他們。陳龍安把旁邊的啤酒遞給玉衡，而何家樹則目不轉睛地看着玉衡，偶爾擡起手中的啤酒，輕輕喝一口。

玉衡靠在圍欄邊，神色有些淡然。何家樹側過頭，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委屈：“為什麼先接阿龍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