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轉移話題說點什麼,李凡突然開口:“不學。”
他回應了剛才的話題,謝斯年又不好不禮貌地直接問起是不是因為剛說的那事兒覺得不舒服——反正他覺着李凡看起來不太開心。
“那怎麼着?不學誰欺負你你就受着啊?”他靠近李凡在耳邊扯着嗓子繼續問。
李凡說話聲音太小,每次謝斯年都要湊過去聽,這次他幹脆直接湊過去等李凡的回答。
他沒有先開口回答,反而先去碰杯,“誰這麼說話我一般就先動手了。”并在謝斯年詫異的目光下自顧自笑起來。
每個網吧都會放的那首歌怎麼唱來着?哦對,“小酒窩長睫毛,是你最美的記号”,謝斯年第一次認真地正面打量李凡的笑,原來他也有酒窩。“夠意思!”謝斯年比個大拇哥,側過臉喝酒時脖子上泛起的紅暈與鎖骨流暢的線條在昏暗燈光下十分明顯,“局氣!你這哥們兒我交定了!出事兒指望你撈九爺呢。”
打架這事兒不用回家取也不用現學,想練絕世武功得先挨打——李凡打小兒練絕世武功的前行功課已經爐火純青了。
李凡和江佳的朋友聊不到一塊,氛圍、音樂不是他喜歡的,甚至酒也不是。他覺得江佳是想哄他開心的,一方面享受别人給他的在意,另外一方面卻要忍耐人們在意他時不得不接受的、看似很好實則不适合他的付出。
真是個麻煩事。
散場時,“散了散了哥幾個!不早了都快回啊!”喝上頭的江佳玩得最開心,“樂樂你和小久子沒少喝,路上注意啊!”她和倆姐們兒順路打個車一道就回了,謝斯年和李凡住得不遠幹脆走回去。
室外的冷空氣打發掉裡面嘈雜的音樂和煙味,李凡清醒起來後不甘示弱,“沒少喝的是你吧!”沖着即将遠去的江佳大聲嚷嚷。
“你管着嗎!你大姨兒不管了你接班兒了是嗎!”江佳搖開出租車窗沖李凡揮手,“快回啊!天兒冷!”
李凡捱到結束散場後心情好了很多,他找借口可能是裡面環境太壓抑他不喜歡,但他同樣不喜歡對他好的人失望,各回各家看到江佳心滿意足的一刻是他今晚最開心的時候。
“你姐玩兒瘋了什麼都不顧了,也不說把你送回去……”謝斯年話說一半自感有些不對,瞅了身邊李凡一眼發現他正看着自己。
“你說反了吧?”李凡問。
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謝斯年這樣安慰自己,一拍腦袋繼續說:“不好意思,叫她佳爺叫慣了,真把她當一爺們兒了。”
這話忽悠不了神探樂樂,“就算你把她當爺們兒憑什麼她送我回家?”李凡繼續追問。
謝斯年撓頭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吧,你看你比她小,但她雖然沒送你回去吧,可能最大程度上是因為咱倆順路你說是吧——诶我一直覺着你臉兒熟咱倆是不是跟哪兒見過?”樂樂不善言辭、格格不入的模樣看起來需要被人保護,他實在不好解釋為什麼有這種想法,再不轉移話題九爺要折這裡了。
李凡邊笑邊裹緊外套得意問:“想不起來吧?”深吸一口後夜的冷空氣,酒吧散場後原本冷清的街上多了不少人,“你爸跟我媽是鄰居記得嗎?”
原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時是在他們各自爸媽面前——李凡沒有想起來是因為謝斯年在酒吧裡大多數時候表情放松,或出于佳爺的面子看向他時謝斯年總是笑的,他一時間對不上号。
說起這個李凡反倒笑得自然,“你是我媽怹鄰居謝叔叔的兒子,對吧久哥。”
拍肩膀、遞紙、碰杯,謝斯年仔細回憶一晚上每一幕并努力對照那個隻有一面之緣主動遞給他紅色馬克筆的人。看向身旁仿佛經常不帶情緒般嘴角微微上揚的李凡,印象裡那張臉和現實緩緩交疊重合。
謝斯年慢慢冷掉的目光再次被點燃,他詫異道:“是你啊!”發出一聲感歎後一把抱住李凡。
啊,要被勒死了,李凡心說。
相同的思念和莫名的緣分是少年人在僅有一面之緣後再次相遇時擁抱的理由,酒精反而成了奇妙的催化劑,放在平常李凡會覺着陌生、矯情,此時卻變得自然起來。
爸媽成為鄰居倆孩子成為好朋友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對吧,媽媽?
緩了口氣閉上眼睛的李凡想。
“我說怎麼臉兒熟,”謝斯年站在原地皺起眉頭盯着李凡的臉,“哎我還怎麼就想不起來!”
“酒喝多了,”李凡憋笑拿他打趣兒,“或者讀書讀傻了。”
謝斯年撓着頭往前走,“怎麼這麼巧啊,不好意思啊我那天走得急——哎不是,不能這麼說……”兩個新時代的新青年、好同志開始因為一次偶然莫名其妙相信什麼本不存在的靈魂指引。
二人大有搞封建迷信之風的趨勢——如果不是太激動沒往前看撞到一個迎面走來拿着一聽啤酒的人,倆人接下來當場拜把子也是有可能的。
“诶唷我操你媽……”
李凡在心裡嘲笑謝斯年因不吉利而改口避諱“走得急”暗示死亡的詞彙時,突然被觸碰雷區的髒話挑撥神經。
迎面撞上了三五成群裡走在前面的人,恰好還撞撒了手裡的啤酒,那人手上、身上哪兒都是,“不好意思哥們兒,”謝斯年馬上道歉往後閃了半步,“沒看路,不好意思。”
一群人的目光聚焦在撒一身啤酒的人身上,這種送上門來拔份兒的機會他橫是不打算放過,手上隻剩半罐的啤酒被他摔摔咧咧地扔向路邊綠化帶,“诶你丫怎麼回事兒啊!走路不長眼啊!”
謝斯年一愣,“瞅什麼呢!丫犯什麼照啊!”邊上人緊跟着起哄架秧子。
氣氛烘托到這兒謝斯年站直身子冷下臉來,“這不跟你道歉了嗎,你還想怎麼着?是得賠你衣服還是賠你酒啊?”畢竟他理虧不好說得太難聽,他努力壓抑怒火,“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怎麼着?你出門兒前吃屎了?”
“嘿你還有理了……”領頭的說話間上手扯住謝斯年衣領。
“你他媽撒手!”謝斯年邊應付邊往後閃。
李凡最讨厭人當他面罵娘,
操,一不做二不休。
酒勁上頭給嗓門兒上弦,“照你小丫挺的怎麼着了!”話音沒落李凡踱半步上前,“我他媽還抽你丫挺的呢!”掄圓拳頭沖對方臉招呼。
“诶唷……這丫玩兒陰的啊我操!”
起事的挨了打往後一倒被哥幾個接住,人人還沒反應過來隻有吃痛的他捂着臉叫嚷的時候,“等什麼呢跑啊——!”李凡抓住謝斯年胳膊就跑。
再不跑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