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高老師,我是欣欣。”那邊回答。
“你去辦公室喊劉海軍,讓他給13床李凡開一組封閉針,然後你從備用藥裡面拿一支利多卡因和一支地米,再帶一支硫酸鎂——算了你拿上東西直接推車過來。”她指揮說。
電話那邊答應:“好,哎海軍哥——!”
“等一下!”謝斯年擡頭沖呼叫器大喊:“喊劉海軍!讓他過來!讓他看一眼要不要備血!”
“好我知道了,開完醫囑我就讓他過去。”
情況一下變得焦灼起來,謝斯年一手按壓着出血點,對一臉茫然而伴随氣氛焦灼緊張起來的李凡稍加安慰:“沒關系,别怕。”
他突然想起他從前見過的一個病例,化療期間先是皮下出血,再是微循環障礙——二者有很像的臨床表現。
李凡歉意地微笑,低下頭去碰他久哥的手,“我自己來吧。”結果他久哥不讓。他擡頭眼巴巴盯着他久哥一臉嚴肅,撇嘴道:“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他受傷要向别人道歉?
眼見謝斯年還是陰沉着臉,他轉向高敏:“……不好意思高老師,給您添麻煩了。”
戴口罩、手消正在做準備工作的高敏搖搖頭:“不麻煩,等下有點疼,你得堅持一下。”她覺得李凡有點奇怪,但她覺得謝斯年更奇怪,自從李凡住院之後仿佛他的眼睛和耳朵全長在李凡身上一樣。“哎這倆人怎麼請不來啊?開個醫囑跟殺他似的!”她轉身跑出病房去催促。
高敏站在病房門口沖外喊:“劉海軍!你好了沒有!還得去請你啊!”滿走廊回蕩這大姐的怒斥。
當李凡的眼神再次看向謝斯年時,他問:“為什麼覺得對不起。”
“……因為是我自己不小心。”李凡平靜解釋。
“你覺得是你做錯了?”謝斯年有點生氣。
他沒有見過謝斯年這樣嚴肅,目光閃躲後偷偷點頭。
深吸一口氣的謝斯年俯下身去額頭貼額頭,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松開了按住穿刺點的手,“你沒有做錯,樂樂,這不怨你。”他難以想象李凡的内心到底是怎樣的狼藉才會認為一切後果都是因為他不好,哪怕這種後果是出現在他身上的、不是他故意造成的。謝斯年鼻子酸酸的:“别這樣想好不好?”
同樣不明所以的人還有李凡,他茫然地點頭,隻覺得臉紅,額頭癢癢的。
溫情沒有持續多久,“好家夥大爺啊您,幹喊喊不來——欣欣你也是,你非得等他幹什麼?讓你拿東西和喊他不能同時進行?下次腦子靈活點。”
“是是是高老師,不好意思。”劉海軍知道高老師惹不起趕忙點頭哈腰,還捎帶沖欣欣使了個眼色,趁機拍馬:“化療藥外滲了?這我們高老師就能搞定。”
“你少貧——謝讓喊你過來看一眼的。”她在處置車上準備用物,并向欣欣解釋:“等下你看我怎麼弄的,先要回抽皮下外滲的藥液,然後再環形封閉——這個滲漏的有點多,腫得太大了,大概率會出現潰爛。”
二人分頭行動,劉海軍走上前去先問李凡:“怎麼樣了?還想吐嗎?”他問完之後看向李凡的胳膊,喃喃道:“腫起來這麼大一塊……這得多疼啊。”
謝斯年皺起的眉頭絲毫沒有放松過,“備血了嗎?”
劉海軍點頭,“備了,”他不知道謝斯年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這行就是這樣——要相信同事第一時間的判斷,哪怕沒有什麼理由。低頭注意到李凡胳膊上的青紫,他問:“磕碰到了?按着疼不疼?”
他在按的時候,頭皮針正在李凡的胳膊上反複穿刺回抽帶血的藥液,李凡已經感覺不到别的疼痛了。
“不怎麼疼,沒感覺。”他說。
“高老師,怎麼越回抽越多啊……”
高敏啧了一聲又摸摸手臂的腫塊,“外滲的有點多,而且我感覺凝血也不太好……應該差不多了。”抽吸将近二十毫升混着血色的藥液後腫起來的包小了一大半,之後開始常規環形封閉。
在謝斯年眼神示意下,劉海軍注意到了地上垃圾桶裡的嘔吐物,二人嚴肅地對視一眼後同時有了一樣的不祥預感。
“不對,海軍你看。”高敏喊住了劉海軍,拍拍他示意看向李凡的手臂,“剛封閉好的位置又馬上腫起來了……感覺像血腫。”輕輕按壓時李凡會疼得皺起眉頭,
三人目光交彙,“DIC?”高敏說。
他們兩個人的懷疑再度被其他人驗證,劉海軍“噔”一下,“他媽的……”他罵了一聲後揉揉腦袋繼續說:“再開條靜脈通路,備血,給檢驗科打電話急查個凝血四項和血常!如果報危急值直接打醫生辦公室電話!”
“空鹽維持通路準備肝素抗凝,停用現在的液體。”劉海軍說完往辦公室跑:“我馬上去開醫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