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裡與之前完全一樣的光景,不過聽說打卡機要換成指紋的了,是個新鮮玩意兒,李凡沒有接觸過。半個多月的時間業務蒸蒸日上,但他工作的第一天能接手的東西卻少得可憐。
“銷假。”他從包裡掏出一沓病曆複印件和病假診斷一起放在吳奕樂的桌子上。
簽好字的吳奕樂放下手頭的文件,擡頭剛好撞見李凡沒有表情的臉。“喲,您回來了凡爺。”他打趣說,“沒給你開個派對慶祝下,不好意思了——小蛋糕茲當加餐了,樂哥給你找補找補。”
說完他從辦公桌的角落拿出牛皮紙包裝袋包裹精緻的小蛋糕,李凡打開發現裡面是一盒提拉米蘇,上面灑滿可可粉,外包裝摸起來涼涼的。
“怎麼樣,貴着呢。”吳奕樂一臉驕傲。
李凡點點頭,轉身低聲說:“孝敬的不錯,下次繼續……”
正在洋洋自得的吳奕樂聽到的話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哎——,哎你小子嘟囔什麼呢!”
“哦我說,”李凡扭頭解釋:“明天早上吃煎餅果子。”
“哦……啊?還給你帶飯啊?”吳奕樂反問,李凡一臉無辜地看了他一眼,他馬上預想到下一句一定是“不帶拉倒”,“得得得,帶,多刷醬是不是?”
“真聰明!”李凡豎起大拇指,“不愧我樂哥。”
“嘁,帶吃的了想起叫樂哥。”吳奕樂吐槽道。
新生活看起來與之前并無不同,無非是李凡每天中午多頓藥、審閱文件的速度變慢了而已。看不慣他的同事仍認為李凡的性格生來不合群,實際上李凡手臂上逐漸愈合的傷疤才是真正的原因——從前的他快死了可以不在乎合群與否,現在的他死過一次更不需要在乎。
配眼鏡迫在眉睫,A4紙上宋體小四的字原本清清楚楚,現在已經學會了跳舞。李凡走神或者稍不注意,視線中的字立即由清晰轉為模糊,又由模糊轉為清晰,揉揉眼睛後他短暫地趴在桌上休息。
外面的天陰陰的,像是之前打算放棄治療時平平常常的工作日。希望是對人花言巧語的騙子,初步接手工作的李凡常因視力的原因手心冒汗,營養神經的藥已經連續吃了快一個月,可好像作用并不大。
韓雪臨出國之前為李凡辦了件大事,李凡視力改變的病因較為複雜,視力矯正不同于普通的眼鏡店驗光配鏡,需要檢查神經系統是否存在器質性病變,再制定具體的矯正方案。早料到得有這天,她在李凡出院之前跟同仁醫院的大學同學預約了門診号,臨近雪子出發之前這些事情就全辦好了。
他看中了一款灰色金屬質感的寬邊眼鏡,因瞳距并不是很小,既滿足了矯正的需求又滿足了美觀度的需求。拿到眼鏡的那天剛好他要跟他久哥一起回家吃飯,他們一家四口難得有假期湊在一起,茲當是提前幾天給韓雪送行。
一桌子好酒好菜,韓嬸特意鹵的羊蹄擺在正中間,怹一鍋做出夠五個孩子吃的量來。
“你5床那個吃格列衛的患者現在治療進展怎麼樣了?”韓金樹先問起工作,“我看指标挺好的,能出院了。”
每天門診與病房要接觸無數這樣的患者,“等骨髓移植——家屬意願比較強烈,”韓雪将面前的塑料手套分給謝斯年和李凡,“我給的建議是不如繼續用格列衛維持治療,但他們說格列衛價格太貴,繼續維持至多耗個幾年。”
聽到這兒韓金樹不知道是笑還是冷哼,“異想天開,配型哪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他搖搖頭說:“現在不光我們血液科——吃飯。”
話說一半韓金樹擡眼皮發現劉淑菊在摘圍裙,站起身将手中關于德國人文地理的書放上書簽擱在茶幾上。
“媽快來吃飯。”韓雪招呼說。
坐在韓金樹旁邊位置的劉淑菊掃視一眼埋怨道:“哎你們幾個真是,怎麼不讓人李凡先吃啊——來李凡快吃,羊蹄兒得趁熱。”
端起飯碗的李凡接住劉淑菊賣力夾起的整個羊蹄,碗裡快放不下了。韓金樹坐回來後端起飯碗繼續開始剛才的話題:“其他科的惡性腫瘤主流理念是手術切除與預防複發,治療目标是把惡性腫瘤變成慢性病。”
正在夾菜的兄妹二人對視一眼,交換下思路後繼續吃飯。
“很多患者不太接受,”謝斯年說,“除了雪子那個5床家庭條件挺好的患者,他屬于觀念上不接受——大多數血液病患者是經濟上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