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大家抹着眼淚緊盯台上一舉一動時,謝斯年将話筒遞給了李凡。由新娘另外一個“哥哥”講話了,李凡拿過話筒先是撒開他哥的手輕輕拍了拍,思考一會兒後歪着頭問吳奕樂:“我們可以切蛋糕了嗎?”他的腦子在打架,到底是先問流程再講話,還是先講話再問是不是等下切蛋糕。
沒成想嘴比腦子快,話筒距離李凡不近不遠剛好收錄其中,聲音不大很快引起全場哄堂大笑。
說錯話的李凡尴尬地看了看他久哥,他久哥憋笑地别過頭去,實在是想不到他能用什麼話圓回來。“……額,我的意思是,”李凡舉着話筒撓撓頭,“幸福和蛋糕一樣擺在面前等你們親自開啟。”
呼,可算圓回來了。
作為一個成人在婚禮的場合說這麼幼稚的話有點不合時宜,但在吳奕樂和韓雪看來卻十分正常。大家努力地扮演大人在生活中過家家,李凡像是有魔法一般,在他身邊的好朋友可以瞬間變回小時候的模樣,因此他說出再奇怪的話也不足為奇。
經他這麼一找補,台下的人笑得更開心了。
“對,說得好,切蛋糕。”吳奕樂馬上附和。
兄妹二人各自拉着他們的愛人走到蛋糕前,原本是為兩個新人準備的蛋糕刀現在由吳奕樂和李凡一人拿一把。抿起嘴巴準備切蛋糕的李凡又犯了難,這麼大的蛋糕切哪裡呢?
謝斯年握着他的手用刀在離他們最近的位置切了一下,“意思意思得了,又不是讓你切了分給大夥兒,等會兒有人來切。”
李凡呆愣愣地看向他久哥後點點頭,“我要大塊兒的,記得跟人家說。”
“我知道。”謝斯年淡定回答。
人生活在一個又一個瞬間裡,又常為精彩的瞬間付出全部努力,為了銘記不同的瞬間因此人類發明了照相機。他們婚禮上的瞬間被記錄下來,漫天花瓣灑下來韓雪與吳奕樂親吻時身旁李凡與謝斯年的對視;兩兩一對在蛋糕前手捧鮮花的韓雪緊盯着吳奕樂切蛋糕的眼神;身後謝斯年趁着握住李凡的手切蛋糕時名正言順的拉手……
儀式結束後的敬酒被韓雪改成了分發蛋糕,沒用她哥去找服務員,她囑咐服務員留最上層的蛋糕放在那張空桌上,等她們走了一圈回來舞台下那張空桌早就擺好了十幾個菜,熱氣騰騰尤其誘人。
換好衣服的韓雪走出來招呼李凡他們一起吃飯,原來那張空桌是留給他們的,桌上還有已經吃過的江佳、李耀幾個人。韓雪一面往嘴裡塞着手扒肉一面解釋:“嘿嘿,沒想到吧,我給自己留了了一桌!”她翹起二郎腿沖着李凡嘿嘿傻笑,“我結婚别人吃了個爽我餓肚子?沒這個道理,是不是嫂……”
操,差點說漏嘴。
意識到韓雪要胡謅八咧謝斯年打了個激靈猛地瞪了她一眼,李凡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韓雪掩飾尴尬地往嘴裡塞了口肉,含含糊糊地立即改口:“是不是,樂樂。”
她拿準了這大好的日子她哥不可能跳起來跟她打一架、不好意思損她,肆無忌憚放飛自我了。
“多吃點,忙活一天了。”李凡接茬兒說。
席上所有人都習慣了以李凡為中心的社交,“哎樂樂,吃蛋糕。”吳奕樂切了塊大大的蛋糕遞給李凡,之後又依次切了幾塊和大家分着吃,連李耀也吃到了吳奕樂遞過來的蛋糕。
一年裡江佳剪了個幹練的短發,舉止投足落落大方變得成熟穩重,李凡從待業到懵懂直至現在的遊刃有餘,吳奕樂多了一個丈夫的身份……他們每個人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友誼是一種甜蜜的責任,從來不是一種躍遷的機會。
江佳覺得她有責任讓弟弟活下去,吳奕樂覺得他有責任讓李凡過得更好,他們所有人是多年的好友,是生命中無法完全闡述清楚的學術問題,每個人對友誼有自己獨特角度的解釋權。
愛吃甜食的樂樂将蛋糕的一小塊挖在旁邊的小空盤子裡又推給了旁邊的李耀,“吃。”他說完後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口奶油放在嘴裡。
正托着下巴發呆的李耀急忙推讓說:“我飽了哥,你吃。”
“廢什麼話,讓你吃你就吃。”吳奕樂立即換了個嚴肅的語氣,手上又切了塊蛋糕放在盤子裡遞給李耀,又對李凡說:“你甭管他,餓不着他,你吃你的。”
挨訓了的李凡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偷笑繼續悶頭吃蛋糕。後面爸媽們忙着招呼親朋好友送他們離席,很少喝酒的他們忙着推杯換盞,仿佛吳奕樂的婚禮是所有人邁上了新的人生道路的标志。
為什麼韓雪的婚禮如此特立獨行?并不是韓雪多麼有個性。作為妹妹的雪子從小是哥哥的跟屁蟲,她偷聽爸媽說起過謝斯年身世的秘密,哥哥是孤兒,是沒有人要的孩子……爸媽常教育她不管發生什麼要和哥哥一起面對。
從前爸媽想努力把她和謝斯年撮合在一起,從小長大的兄妹無法接受這種角色變化,哪怕爸媽的初衷是好的……她哥是個沒家的孩子,怹想給她哥一個家。她無法一直與她哥統一戰線,從小的一家人長大了難免會變成親戚,隐約察覺到謝斯年是同性戀到他談戀愛這十年裡,從堅定支持哥哥到放心不下他,她逐漸理解爸媽對于子女的擔憂。
人生不是小說,它可比小說複雜得多,世界上無數小說的悲劇僅是普通人生的冰山一角,換而言之任何小說悲劇都抵不過親嘗遍曆人生的無助。他們的關系不可言說,無法如傳統婚姻一樣受所有人的祝福與支持。哪怕祝福不重要,但倘若缺乏大多數人的支持,一旦感情出現問題則沒有任何退路。她們不再是那個有了愛情可以為之抛棄一切的年紀,雖然愛情是不可替代的,可除了愛情之外的東西也很難輕易取代。
雪子想過,婚後不幸福她可以找爸媽、公婆和親戚,可謝斯年呢?
她不允許她哥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沒有爸媽的謝斯年獨立自強,他不接受依靠他人,他真的遇到問題該怎麼辦?雪子日思夜想未能為她哥想到一個出路,婚禮上的幾次落淚時她由衷希望這要是她哥的婚禮該多好,所有人的掌聲是對她哥與李凡的祝福……
“雪子,”韓金樹沖着她揮揮手,走近後又與飯桌上的衆人揮手打招呼,“你們慢慢吃,回去路上小心點兒,小樂子你少點兒喝啊。”
吳奕樂咧嘴答應說:“好嘞爸,您放心。”
“沒事,吃完我們幾個打個車就回去了。”她對父親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