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不行?”
“你博士畢業了嗎你?”
擅長挖對方痛點的謝斯年立即回怼:“你還剛結婚呢,怎麼着,讓你老公搬新疆陪你去?”
眼瞅着兩個人又要嗆起來,韓雪幹脆直奔韓金樹去,她猛地站起來撐着桌子緊盯韓金樹:“我們裡面博士畢業的就我、海軍哥幾個人,他們有老婆有孩子,父母年紀大了,我還年輕——你閉嘴。”
謝斯年剛要說話被占據主動權的韓雪一指不敢插嘴。
“謝斯年比我年紀大,但他上次延畢的處分還沒過,況且明年他要準備博士畢業,如果明年不行還要繼續延遲畢業。”韓雪說完又指了指她自己,“我,已婚未育。”
謝斯年端起肩膀耍脾氣地嘟囔:“說這個有什麼用——我還孤兒呢。”為了争一個指标他們倆又開始鬧小孩子脾氣,一衆師兄弟跟着竊竊私語有說有笑,氛圍一下子變得輕松,“我沒結婚,兩三年我可以熬。”
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師傅們……一個腦袋兩個大,“行了行了行了……”韓金樹招招手示意大少爺和姑奶奶稍安勿躁,從小在家吵,長大了在同一個單位還吵,早知道該讓韓雪别報他們院。最主要是千不該萬不該在于,為什麼要和他哥選一個方向?“理論上說你們兩個都合适——對,海軍也合适。”
怕一下子得罪兩個,他趕緊拉上劉海軍。
“我把你們和另外幾個已經博士畢業的資料報給院部,我隻是向院部建議,其餘的交給院部。”
人生的轉折點總在一個又一個抉擇中,下班的路上吳奕樂開車聽說這件事百感交集,他拉着李凡、謝斯年、韓雪一起回家,路上坐在後座的兄妹又嗆了起來。
“不是你瘋了雪子?兩年,你真要樂哥搬去新疆?”
“你瘋了小年子?你充什麼能啊你,”韓雪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他媽去新疆遭什麼罪?我三叔當年援疆沒回來,他們一家人都搬那邊去了!想回來都難!”
“你知道你還去?”
“我爸媽在北京,我就算定在那裡也是我樂意的!”
說完這話後謝斯年不說話了,吳奕樂沖後視鏡裡瞟了一眼,兄妹倆端起肩膀一緻地不理對方望向窗外。
“海軍哥不是也報名了嗎,你們兩個吵什麼?”吳奕樂反問。
旁聽的李凡撇撇嘴,“樂哥,咱倆可能要分居兩地了。”
吳奕樂一怔,什麼分居兩地?他要和媳婦兒分居兩地了,什麼時候輪得上跟他分居兩地?——這什麼詞兒啊。
李凡攤手解釋說:“雪子去了你就得去,久哥去了我也肯定去——你看,我們得分居兩地了。”
剛吵完架又聽見這麼奇怪的話,謝斯年氣得牙根兒直癢癢:“……這詞兒不是這麼用的。”
不是,他又哪兒來的詞兒?
“哦,”李凡不以為意答應一聲,“就是這個意思吧,你們懂就行——晚上汆丸子湯?”他又想到剛買的新鮮牛羊肉。
見沒人理他,他又故意壓低座椅幾乎躺在韓雪腿上給她吓一跳,“你不喜歡吃羊肉,我特意絞了兩樣餡兒。”看見韓雪被氣笑了之後李凡将座椅放回正常位置,他美滋滋說:“人說冬天吃羊肉好,但我覺得是肉都行。”
一場重大危機以牛肉丸子湯和羊肉丸子湯化解,反觀韓金樹這邊顯得格外冷清。晚餐他在單位食堂解決,辦公室桌上擺放着沒有吃完的餐盒,淩亂地像他腦子裡思考的那些事。
“主任,”科裡醫生敲了敲門進來問:“我們打算點個夜宵。您吃點兒什麼?”
“我不吃,”他揮揮手,靠着椅背揉揉被眼鏡壓紅的鼻梁,壓抑在胸口的那口悶氣伴着張口說話吐了出去:“我等會兒就回去了,你們吃你們的。”
“哦,行。您早點兒回,有什麼活兒我能幫您的?”
随着韓金樹擺擺手後門被關上,他又坐在那裡半天,他在一沓簡曆中找到韓雪的那份抽出來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滄桑的手輕輕撫摸貼在簡曆上的一寸免冠照片,照片裡穿着白大褂的韓雪笑容自然,看起來知書達理又充滿活力。
冬日裡的北京幹燥,寒風如刀劍鋒利,難以想象新疆的天氣是怎樣的。他仔細翻看了所有報名學生的履曆和之前所從事的工作,有的人傾向于科研,有的人傾向于臨床,韓雪進修履曆足夠貼合國内血液病研究需求,期間的随訪工作一直做得很好……相較而言科内六邊形戰士劉海軍有足夠的經驗和資曆,但是他屬于科室骨幹,這邊有更重要的任務。現在看來不管是學科建設還是基層實踐,她都是最佳人選。
反觀其他人是否能勝任這個任務?能,但他的任務是為院部推薦符合要求又符合科室情況的最佳人選。
這一夜作為父親、老師、醫生的韓金樹将她的簡曆放在推薦給院部人選名單中的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