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再次被帶起,美利堅奇異地平靜下來,敏銳地感覺到注蘭西情緒的低落。
“其實啊,我以前也和普魯士一樣,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後悔了,我也很難說清自己為什麼會後悔,不過再在那之後,我再也不想體會那種感覺了。我希望你,我親愛的小玫瑰,可以不用經曆那種事,”所以法蘭西甯願不那麼鋒利也要足夠靈活。
那時他也是美利堅這個年紀,稍大一點,十六,七歲左右,容易沖動。
時隔幾百年,法蘭西仍然能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天空烏雲密布,雨幕籠罩大地。身為敗方的英格蘭已經無力抵抗法蘭西的攻勢,他幹脆将弓一扔,考慮着24小時後醒來第一件事該做什麼。
法蘭西可沒料到他會放下武器,可法蘭西來不及收招,說到底他那個時候接觸劍法也沒有多久。
……還真有夠疼的。英格蘭被巨大的沖擊力推的向後踉跄了幾步。
說到底英格蘭最開始其實不是很能忍痛的人,後來隻是麻木了而已,尚且隻有十六,七歲的英格蘭顯然沒有幾百年後的自己那麼強的忍耐力。
“…我……”法蘭西下意識接住喪失力氣即将倒下的英格蘭,同樣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臉色甚至比即将死亡的英格蘭更加蒼白。
……在發抖?法蘭西也連帶着哆嗦了一下,他第一次看見英格蘭如此脆弱的模樣,英格蘭的面色比之前任何階段都要慘白,連那雙漂亮的綠眸都暗淡下來,在風雨中飄搖。
“為什麼不躲?”法蘭西聲音很輕。
豆滴大的雨珠持續不斷地砸在他們身上,英格蘭根本站不穩,每呼吸一下還插在他胸口處的利劍帶來的痛楚就更多一分。
“……法國佬,把你的劍……”英格蘭聲音已經很虛弱,如果不是法蘭西全部的心神都在他身上,恐怕聽不見他說的話。
法蘭西覺得心髒都慢了半拍,他知道英格蘭要說什麼,把他的劍抽出來。
法蘭西沉默地将英格蘭輕輕摟進自己懷裡。隻要,隻要他拔出那把劍,再刺進英格蘭的心髒,英格蘭就可以結束這份痛苦……不行,他做不到,法蘭西看着自己略微發抖的雙手,他明明可以做到…憑他的劍法,隻需要不到一秒就可以完成那套流程。
法蘭西連再次觸碰劍柄的勇氣都沒有,更别提把它抽出來。
這是…什麼感覺?他們不是敵人嗎?讓敵人感到痛苦不是他應該做到的事情嗎?為什麼……他也這麼難受?
法蘭西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沉默着,血色混雜着雨水蛇蜒着,像一條猙獰的長蛇。
沒有力氣,一點兒也沒有,否則英格蘭早就把身體裡的長劍抽出來再給自己來一刀,他真的有那麼狠心。
…是他太不清醒了嗎?不然怎麼會在法蘭西身上感受到……悲傷嗎?英格蘭幹脆閉上了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法蘭西手指微動…如果他當時能停下……如果他能控制……法蘭西已經忘記了,是英格蘭自己主動丢下武器。
“……對不起。”法蘭西雙手握上劍柄,他必須用雙手,否則會拿不穩。
法蘭西的語氣太輕,太悲傷,也太溫柔。英格蘭睫毛顫動了一下,但到底沒有睜眼。
皮肉綻開的聲音格外刺耳,清晰地傳到法蘭西耳朵裡,雨下得更猛了些,發出玻璃瓶砸向地面的聲音。
他到底在道什麼歉?英格蘭臨死之前依然沒想明白這點。
可誰也沒料到的是,“死”去的是英格蘭,崩潰的卻是法蘭西。
“哐當”一聲,長劍落到地面,清脆的響聲被雨聲掩蓋,英格蘭的身體化作光點無聲無息地消散,沾滿鮮血的利刃無所依附,自然落到地面,灼燒着法蘭西深藍色的眼眸。
法蘭西從未像那一刻一樣厭惡自己的長劍,淡淡的血腥味以絕對的優勢壓過了彌留的玫瑰香氣,腥甜而張揚的血腥味似乎沒有被大雨沖散一點,無時無刻不在沖擊着法蘭西的神經。
他隻想打敗英格蘭,他沒想過要英格蘭的命……
溫熱的鮮血早已變得冰涼,可法蘭西就是感覺,他剛才摟住英格蘭時沾染上的鮮血如烈火一般滾燙。
那就是法蘭西和英格蘭的第一次戰役,也是法蘭西第一次殺掉英格蘭。
“法蘭西先生?”美利堅的呼喚讓法蘭西猛地回過神來,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笑着回應:“怎麼了?”
“…沒事,我們回去吧。”美利堅雙手環上法蘭西的脖頸,輕輕摟了他一下,算作一個别扭的安慰。
美利堅在法蘭西耳邊說:“我想吃雞排和奶油卷。”
“好。”法蘭西牽着美利堅走回莊園,毫不猶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