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睡着的我睡得并不安穩,一些五光十色的東西不停在夢中綻放,然後又碎裂。
羅茲蓋上被子,閉上眼睛裝作睡着的樣子。
狼人的耳力很好,他能夠清楚的聽到蘇格不安分碾轉地換着身體動作,氣息也并不平穩。
羅茲猜蘇格一定是心裡有事,所以才睡不着。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事兒吧?晶核、暴動、狂化這些事情,蘇格一定是把所有的原因都歸結于自己身上。
羅茲在心裡微微一笑,可又很快凝住了笑容。
來自血脈的異動,體内仿佛有一種力量從蟄伏變成了蠢蠢欲動。
四肢血管處傳來熟悉的拉扯感覺,羅茲偷偷借着火堆的光亮掀開被子,果不其然,血管全部暴動扭曲。
羅茲仔細把被子掖好。
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戰。
如果當年看的典籍沒有錯,羅茲大概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茲騙了蘇格,除了一開始的相遇是偶然,其他的話都是半真半假。
羅茲曾經是個人族,他是聖布魯斯王國上任王國的獨生子。
就像是蘇格講的那個晚安故事一樣,他的父親撺掇了兄弟的王位,娶了原來的皇後,也就是他的生母。
老國王的騎士冒死護送了王子,十幾年後王子歸來,搶奪權柄,殺死了羅茲的父親。
面對當時才15歲的羅茲,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新任國王仁慈的寬恕饒過了他的性命。
但是卻讓一位狼人咬了他,轉化為狼人的羅茲失去了人族的種屬,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在失去所有的一切之後,被狼人帶回疾風草原。
對于他的這個王兄,羅茲恨比怨更加多。
如果隻是成王敗寇,當年重歸王位的哥哥如果給他一個痛快,他就認了,為這一切終結。
可是偏偏留了他的性命,卻讓他活的不人不鬼。
甚至轉化他的狼人,都是王兄特意挑選的低階狼人,這樣子轉化的後代才會更加孱弱。
這位仁慈的王兄是在侮辱他,侮辱他是篡國者的後裔,是打着唯一繼承人幌子之下的奸生子。
而被狼人轉化過的他,是連人都不配當,隻能當個畜生的家夥。
羅茲想到這裡,眸子裡仿佛燃燒着熊熊火焰。
他想起自己的生母,那個美麗的被世人稱頌,引得兄弟相争的女人。那個女人眼睜睜看着自己被轉化,卻一眼都沒有看着痛苦哀嚎的自己,反而将所有的目光都貫注在那高高王位上的年輕人。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母後終日郁郁寡歡,父王盡心讨好也難以笑顔。自己小意奉承,往往也隻會得到一記冷眸。父親隻把他當做一個繼承人,一個用來捆住母後的孩子。在皇宮裡面,他學習做一個合格的王儲,可是在隐晦處,總有關于他身世的指指點點。面對這一切,年幼的他學會了沉默。
羅茲想到,這些都不計較了,都算了。畢竟父王那一輩的愛恨情仇,在各自位置上都有不同的觀點和看法。
可是,羅茲始終難以忘懷的那一日,自己哀求着,一路跪爬着,涕泗橫流,懇求着母後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殺了自己的。
那個女人轉過臉,低下宛如白天鵝一般修長的脖頸,清脆但是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要記住,讓你活着,這是你哥哥的仁慈。”
那一刻,不可置信帶來的沖擊感,甚至遠遠超過被轉化時帶來的痛苦。
他的母後,甚至連一個痛快的終結都不願意施舍給他!
他的母後,想讓他終身活在畜生的身份裡!
他的母後,這個時候,還讓他不要忘記王兄的仁慈!
在那個時候,看着空蕩蕩的王宮大廳,高位上的王兄,豔麗依舊的母後,和回蕩在大廳裡面的哀嚎的聲音。
羅茲閉嘴了。
既然沒人在乎,既然對方隻是觀賞自己的痛苦,那麼,就把痛苦化作最烈的酒,自釀自嘗吧。
何須成為别人眼中的取樂?
在轉化結束以後,狼人拿着國王的賞金,帶着他離開了聖比魯斯,去往疾風草原。
轉化者的部族是個很小很小的部落,拿了錢的轉化者很盡職的告訴了部落裡的其他人,面對他這個新成員,無視和冷漠是最禮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