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秋,四歲的陳望安第一次接觸數字,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五歲時就能把多個四位數的加減運算結果脫口而出。母親楊清芝看出她的天賦,又恰逢建國初村裡學校恢複招生,于是把她送進了學堂。
第一天放學回家,小望安哭紅了鼻子。
母親以為是她年齡小,又沒離開過大人,便摟着哄了哄要她第二天接着去上學。沒想到學才上了一周,陳望安哭着鬧着說什麼也不再去了。
“安安呐,告訴娘,為什麼不想去學校?”
“他們欺負我……”陳望安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淚,“他們扯我辮子,搶我的筆,還把我的凳子丢到牆外面去……”
“什麼?”父親陳昭氣得一拍桌子站起來,“安安,你說的是真的?”
“爹,我不要去學校,求求您……我不去了……”
陳昭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她不會撒謊,皺着眉頭直踱步:“要不不去了!等過兩年你大一點,我們再去念小學好不好?!”
“不行!安安必須得去!她不是一般孩子!不能耽誤了!”一向溫柔的母親此時突然嚴肅起來,話語裡有些不容争辯的意思。
兩個人都沉默了。
陳昭何嘗不知道女兒的天分?但那時候戰争剛剛結束不久,國内還是百廢待興的狀态,他自私地覺得,讓女兒在這個時候嶄露鋒芒或許并不是件好事兒。
“陳叔?楊姨?您别擔心!”正在兩人一籌莫展之際,門口突然探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冬嶽?”陳昭朝門口的男孩招招手,給他拖了張椅子。
“叔,我明天一下課就去妹妹門口守着。您知道,我打小兒就學武術的,打架最在行!”闫冬嶽說着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線條。
“不行!這不胡鬧嘛……”楊清芝連連搖頭,她可不贊成用動手的方式解決問題。
“姨,前年我爹我娘走的時候,家裡窮得連鍋都揭不開。還是您和叔幫我張羅着給爹娘辦了喪,供我吃穿、學習,您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也報答不完。現在望安受了委屈,我不能坐視不管,您放心交給我就行!”
闫冬嶽家住隔壁,今年十三了,不過因為家庭狀況不好,入學晚,所以和陳望安一樣讀初小。自從小冬嶽十歲喪親後,陳昭夫婦就承擔起了父母的責任,沒少給他幫助。
楊清芝思忖片刻,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隻能叮囑:“冬嶽啊,那妹妹就交給你了。不過他們欺負我們,是他們的不對,我們千萬不能反過頭來欺負回去,知道嗎?學武術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是欺負弱小的!我們要用文明的方式解決問題。”
“行!楊姨,您放心吧!”
從此以後,每天早上天剛蒙蒙亮,闫冬嶽就到陳家的籬笆外面等着。小望安抱着書包走出來,懵懵懂懂拉起哥哥的手往學校走。
學校裡再也沒人敢欺負她了。
不過村裡的教育水平到底有限,老師教授的那些知識根本不能滿足小望安的需求,父親給她找來學習的書也已經不夠看了。陳昭夫婦考慮了很久,在闫冬嶽去隔壁念高小後,把陳望安接回了家。
幾天後,家裡多了位客人。
陳望安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這客人的到來,将改變她的一生。
那個男人是陳昭楊清芝二人過去的戰友。他走進門裡,緩緩脫了禮帽,微笑朝陳望安淺鞠一躬,看起來穩重又頗有風度。不過,陳望安的注意力不自覺被男人手中的梨花木手杖吸引了去——他是個瘸子,聽說是在抗日戰争時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