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呂不韋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王上到底是怎麼想的,不想留着那丫頭,為何要宣傳推廣曲轅犁;想留下那丫頭,為何又不叫她知曉王上已明她的存在。
在馬車上皺眉想了許久,呂不韋也拿不準嬴政的意思,心裡也不停的惋惜雍月的身份,如此聰慧的孩子若不是攤上這麼身份,也不至于會如此……
而剛回到鹹陽不久,呂不韋便受到了王上的召見。
這下呂不韋的疑惑便更重了。王上知曉自己會在今日回成都并不困難,重點在于沒必要這麼着急的召自己進宮。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自己出門多日的情況,那時王上可沒有如此迫不及待的召見自己。
如此着急讓自己進宮,呂不韋能給出唯一的答案就是,自己這次出門見到的人有問題。
而自己見到的人中,除了秦王親母王太後趙姬,唯一剩下的便是女娃了。以政兒的個性可不是會找自己叙舊詢問趙姬近況如何,隻可能是……想到這呂不韋心下不由自主的一緊。
是的,他也犯了與雍城那些官員一樣的病,‘不忍心’和‘舍不得’,要知道面對自己親子呂不韋都沒如此心軟過。如果王上也跟自己當初一樣起了殺心,自己一定要想盡辦法将人留住,哪怕之後給她改頭換面,無他人才的逝去誰都會惋惜。
*
鹹陽宮大殿。
還有幾年便道弱冠之齡的嬴政愈發的有威嚴了,果然有些人就是天生當王的存在,就連身位其親口承認的仲父呂不韋也是如此認為的。
“呂不韋拜見王上。”
“仲父何須如此,快快請起。”
在還沒有正式奪取王權的時候,嬴政面對呂不韋還是極為敬重的,不隻是因為先王臨終的托福,也因為近幾年嬴政登記之時呂不韋為其在朝中周旋以及教導的緣故。不然,當初呂不韋被嫪毐連累,嬴政也不會親自去華陽太後寝宮送禮求情,這不隻是有朝中暫時不能缺少丞相呂不韋的原因,也有嬴政本人投桃報李之意。
“張林給仲父看座,上茶!”
“諾。”
順着嬴政扶着自己的力道入座,呂不韋本人百感欣慰,自己看大的孩子如此出息自己也很高興,隻是孩子長大有了自己的心思,而自己現在的位置卻……
倒不是呂不韋真的貪圖現今的權勢地位,而是有些時候人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是萬劫不複,總有人會一直推着你逼着你往前走,走向自己并不想走的道路。而到這時也隻能道一句,人不逢時,身不由己。
在回來的路上呂不韋也想通了很多事,尤其是自己與王上與楚系的糾葛關系。現在王上已經跟楚系有和好之勢,而自己這個相國卻一直想要‘掰一掰’嬴政的‘性子’,長期下去隻怕最先遭殃的便是自己。
看現在王上對自己還算尊重,呂不韋倍感欣慰的同時也忍不住想放一放手,想看看這隻正準備張開翅膀的雄鷹欲飛向哪裡,想看看正露出獠牙的猛虎欲咬向何方……
“仲父,仲父!?”突如其來的叫喚打斷了呂不韋的思緒,嬴政此時就坐在呂不韋對面,見對方回神便笑問道,“仲父這是在想何事,政兒叫喚叙舊都不見仲父回神。”
“是臣失禮了。”想起自己現在還在面見王上,呂不韋連忙道歉。
“無礙,”嬴政不在意的擺擺手,并站起身親手倒了杯茶遞給呂不韋,“仲父舟車勞頓,政兒還将仲父召進王宮,也是政兒的不是,再此政兒便先行賠罪了。”
“豈敢豈敢,”見嬴政親自給自己送上茶杯,呂不韋連忙站起身接過,“王上勿要多慮,臣走神與王上無關,皆是臣之過矣。”說着也倒了杯茶遞交給嬴政。
兩人各自接過對方手中的茶杯相視一笑,互相敬了一杯後便又一同坐下。
坐下後,最先開口的是嬴政,隻見他讓張林将一個盒子送了上來放在一邊,然後便轉頭面對呂不韋說道,“仲父見到她了吧!”
呂不韋:“……”
由于嬴政的話太過直接,當即便把呂不韋整沉默了。
王上,你繼位後說話都開始打直球了嗎!?呂不韋就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個她絕對不可能指的是趙姬,隻可能是……
“不知王上何意。”呂不韋有些小心翼翼的接話,既不說有也不說沒有,主打一個裝傻發愣。在沒有聽到嬴政準話之前,老狐狸的他才不會貿然回答,畢竟此人事關王上親母,不能因為王上總是叫自己仲父就參和人家的家事,你以為王室的家事是好參合進去的嗎!輕則好說,重了小心頭顱不保!
嬴政何等精明的人啊,一見呂不韋如此,當時便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嘴角不由的勾起一點弧度。看來呂相出門一次想明白了不少東西呢,比如‘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以前他可沒有用如此态度對待過寡人,何曾真正詢問過寡人的意思,想必嫪毐以及楚系的逼迫将他這位仲父‘打’清醒了,不然他怎麼會跑到雍城那邊想尋求母親的幫助。
如果不是呂不韋走的突然,讓他沒來得及讓蒙直安排雍月,令其暴露在呂不韋的面前,自己也不會如此着急召他進宮。誰讓他這個當哥哥的,特别關愛先王的‘遺腹子’呢!
“仲父無需多想,政兒隻是想跟仲父聊聊家常罷了!”
再次倒了杯茶的嬴政瞧出呂不韋眼中的抗拒心中便有數了,仲父肯定也落入他家幼妹的掌心中了。這樣的話,接下來有些事就好談了!
假裝自己木頭人的呂不韋:“臣全聽王上的!”
“聽說仲父将門下的幾名墨家弟子送去了雍城,還造出了水車這等利國利民之物,此乃大善,政兒當立仲父為首功,”放下手中的杯盞,嬴政那酷似趙姬的眉眼略帶笑意,“仲父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