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個掃黃、打非、專項、整治的案子,”陳萍萍念着這拗口的詞,“參與的人都是我或者其他人派過去的眼線。這你知道吧?”
“知道。不過我不在乎,能做事就行。”洛九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老實答道。
“你該在乎的。”陳萍萍居然規勸了一句。再問:“鑒查院門口,林珙是不是你殺的呀?”
“不是。”洛九回答,“我打了他一掌,但不緻命。緻命傷應當是後面圍過去的人中,有人暗下黑手。”
“哦!那你覺得是誰幹的?”陳萍萍好整以暇地問。
洛九竟然還是回答了:“你,或者陛下,或者——你和陛下。”
陳萍萍笑了,臉色有點陰沉:“這樣啊,有趣,範閑也這麼說。”
洛九想不明白這一早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範閑怎麼會這麼快建立起對陳萍萍的信任。這話洛九能說,範閑卻不能說,可他竟然大喇喇地直接去問陳萍萍,是不是瘋了?
他沒想清楚,就不輕易接話,于是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陳萍萍操控着輪椅,又離洛九更近一步,擡起頭看着他的雙眼。
“你從何處來?是神廟嗎?”
洛九不答。
“你第一次進宮那晚,陛下對你做了什麼?”
洛九不答。
“牛欄街刺殺那天,範閑和滕梓荊怎麼沒死?”
洛九還是不答。
他不僅沒有回答,還在聽到神廟二字時,就閉上了眼。任誰從一個閉眼裝睡沒有絲毫反應的人身上,都是得不到信息的。
“所以我說,你該在乎你身邊的眼線。你看,我對你幾乎了若指掌,你卻對我一無所知。”陳萍萍笑了起來,擊掌三聲,暗處走來一個長滿絡腮胡的粗豪大漢,站在陳萍萍身後垂手而立。
“郭逵,七處好手。你們認識吧,我就不多介紹了。”陳萍萍收了笑意,神色冷峻地看着洛九:“也許你覺得你很能忍,也許你的痛覺本就比常人輕,但是,一個人的承受能力總有限度。袁宏道那點雕蟲小技确實上不得台面,來試試我們七處的手藝吧,洛大人。”
郭逵走到洛九面前,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甕聲甕氣的聲音有些顫抖:“大人,得罪了!”
這一夜太過漫長,長到洛九已經醒來了三次。當他再一次被冷水澆醒時,白衣都被染成了粉色,眼前因失血而一陣陣發黑,嘴唇卻煞白。而他所發出的全部聲音,也不過是從一聲不吭到低聲悶哼而已。
而另一邊的郭逵同樣臉色煞白,手上動作越來越慢,最後甚至全身都在發抖。
“七處手藝是不是退步了?”陳萍萍似是有點疑惑,“你的拿手絕活呢?趕緊用啊,等天亮呢?”
可是郭逵沒再動手了,他崩潰般地後退兩步,渾身抽搐,手裡的刑具當啷一聲墜落在地。
他轉過身,重重跪在陳萍萍面前:“院長不可!再用重刑,洛大人不死也殘!洛大人他,就算殺了林珙,可他是個好官!請您,求您饒他一命!”
洛九睜開了眼。
陳萍萍冷酷地看着地上的郭逵,隻說了兩個字:“繼續。”
郭逵虎目含淚,沒有起身:“院長恕罪,我不能,我下不了手!”
“鑒查院内,抗命是何下場,你知道吧?”陳萍萍語氣平平,淡聲問道。
“郭某不願對洛大人動手,甯願自裁!”郭逵大喝一聲,單掌朝天靈蓋拍下!
“住手!”洛九喊道。
長時間的酷刑讓他聲音微弱沙啞,沒能阻止郭逵的動作。還好,一直靜立在角落裡的影子出手,一擊敲斷郭逵右掌,救下了他。
“呵,一個人的承受能力總有限度……原來說的不是我,而是他。”洛九苦笑一聲。
“陳院長的手段,洛某領教了。”
“放過他吧,我招便是。”
洛九垂眸,投子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