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馬車裡洛将軍的聲音就沒停過，不是在有氣無力地背書、回答問題，就是在——

“不會，我真的不會，想不起來……”

“我不知道，怎麼會記串了呢……”

“背書到底有什麼用啊，還不是天天被你下藥！”

天啊他們聽到了什麼！馬車前後的衆人震驚了。

就聽小範大人接着這句逼問：“你說說看，這幾次下藥分别是什麼藥？”

洛九十指插入發間，頭痛欲裂：“第一次是，安眠藥，第二次是，軟筋散的變種？第三次，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範閑拿書卷成一卷敲了敲洛九的腦門：“安眠藥的主成分是什麼？”

洛九想了半天，猶豫着小心翼翼地回答：“安定？”

他幾世記憶交雜，在小範師父的重壓之下，終于徹底錯亂了。

範閑氣笑了：“走路都不會，你還想飛了！”他把手中的書扔進洛九懷中，“從第一頁開始，再通讀一遍，然後背誦全文，晚餐前抽查！”

聽到這句“請熟讀并背誦全文”，洛将軍聲音裡都帶了哭腔：“安之我頭疼，你饒了我吧！”

過了一陣，馬車裡還是響起了低沉的朗讀聲和斷斷續續的背誦聲。

傍晚走下馬車時，洛九腳步都在發飄。恍恍惚惚地坐在座位上，直到看見王啟年端來了燒肉，才化悲憤為食欲，大吃特吃起來。

司理理同情地看了一眼洛九：“洛大人，理理粗通按摩之術，不如等下為你按一下頭上的穴位，或許能好些。”

洛九咽下一口肉汁拌飯，獰笑一聲：“多謝，不過不必，我知道怎麼樣能好些！”

小範大人縮了縮脖子。

兩人之間氣氛陡然逆轉。

晚飯後，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對于多一項娛樂節目，大家都樂見其成。尤其是當這個節目是欣賞：

洛大将軍暴揍使團主使

小範大人哭求九哥饒命

砰！

當小範大人又一次被擊飛出去，吐出一口血，高達已經擠着眼睛不忍直視了。洛九從善如流，沒有打臉，鴻胪寺卿們便無話可說。為了防止有人趁使團駐地防備空虛去殺肖恩，連那輛囚車都被推到了附近，肖恩從囚車縫隙中看到範閑倒在地上幾次爬不起來的樣子，搖了搖頭——一看範閑那樣子就是裝的。王啟年也看出小範大人在賣慘，偷笑幾聲，甚至悄悄摸出剛才晚飯剩下的梨啃了起來。司理理站在王啟年旁邊，明眸停駐在兩位大人身上，眨眨眼，不知該同情哪位大人更多些。

洛九當然沒被範閑裝出來的可憐騙到，毫不留情地說：“趕緊起來！”

小範大人捂着腰，賴在地上一副起不來的樣子。洛九便沒等他起來，一腳踹了上去。範閑一看真的還打，隻好一個鯉魚打挺拔身而起，兩人再度戰成一團。

因為互相學了對方功法，他們身法相似，又都極快，旁人隻看得到兩道殘影閃過，一道輕盈，一道霸烈，拳掌相接，悶響連連。

數百招後，範閑再一次飛了出去，撞在了樹上。

洛九已經留了力，大概隻會打痛一下，甚至不會受傷。他知道範閑撞在樹上是裝的，卻還是心軟了。感覺今天确實練得差不多，便收了招：“今天到此為止吧，明天繼續。”

小範大人從樹上滑下來，聽到“明天繼續”，感覺又站不起來了。

海棠朵朵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忍不住咳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