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閑不意肖恩會問到洛九,想了想道:“天外仙人!”他臉上帶着狡黠的笑意跳下囚車,“肖老前輩,不如咱倆打個賭,這不會是我最後一次問你。”
肖恩在範閑轉過身後睜開眼睛,眼中精芒暴漲!他從縫隙中看見不遠處站着的洛九,陷入了沉思。
使團這邊一切準備停當,隻等入關,可齊國關卡處卻無人接待。雖然高台之上站滿了士兵,卻沒有一個話事人能夠做主。
範閑領着王啟年和高達站在關隘之前,一臉莫名:“人呢?”
洛九原本是在馬車裡等,因為他此行并沒有任何身份,小範大人說他不便露面。可是等來等去也不見馬車前行,洛九也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跳下馬車,向前走了幾步,往上眺望了一下。
這一擡頭不要緊,出事了。
“紅衣殺神啊!!!”
“殺神來了!!!”
高台上傳來幾聲高呼,齊國關隘轉眼間就亂了起來,号角大作,戰鼓齊鳴,兵士們迅速反應過來,執槍列隊,拉弓搭箭,弓如滿月,對準了高台下的紅衣人。
洛九:“……”真不是來殺你們的。
範閑:“……”都說了不讓你出來。
号角聲和戰鼓聲,驚醒了旁邊馬車裡睡得正香的沈重。他原本是想給慶國使團一個下馬威的,這才令邊關将士保持沉默,讓他們幹等着。誰知,出現了一個最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演砸了。
沈重匆匆穿好衣服提上鞋,整理了一下衣領,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他本來想當着南慶正使範閑的面提鞋,暗示輕蔑之意。可洛九當面,他做不到。
“洛将軍。”沈重走到了紅衣負手的洛九面前,面色帶了一絲凝重。慶國怎會派他來此,不想和談了嗎?可是大齊,已經打不動了!
“哦,沈大人。”無需介紹,洛九自然也認得沈重。畢竟他差點就要跑到上京城去救言冰雲了,最大的敵人長什麼樣,當然得清楚。
“洛将軍來此,是南慶打算撕毀合約了嗎?”沈重越是心中沉重,越要笑嘻嘻把話直白地問出口。
“怎會,請允許我向你介紹一下,我大慶代表和平而來的使團正使,範閑範大人!”洛九也笑,單手擡起,介紹了範閑,也把主場轉交給了範閑。
就這樣,兩邊預設的見面準備幾乎完全被打亂,猝不及防而手忙腳亂地開始了交接。
本來沈重還請了宮裡積年的老嬷嬷來接司理理,最好借這些趾高氣揚的嬷嬷之口羞辱一下這位範詩仙,可沒成想,剛才戰鼓齊鳴,兵士們的鐵血之氣驚吓到了衆位久居深宮的嬷嬷,現在她們躲在關裡不敢出來了。無奈,沈重隻好揮手讓一列士兵接走了司理理。司理理與範閑洛九錯身而過,隻用眼神互道了珍重。
在交接肖恩的時候,沈重才終于找回了一點場子。
兩邊蓋章畫押後,肖恩正式交由北齊護送。隻見這位錦衣衛鎮撫使一邊臉上笑意融融地躬身說着“肖大人叱咤兩國時,沈某還不入流”“見到肖大人真是三生有幸”,一邊毫不留情一腳踢碎了肖恩的膝蓋骨,擰斷了他的雙掌,将他一路拖行,押上了鐵制的囚車,末了還說一句“錦衣衛特地為肖大人準備了鐵制馬車,這份尊榮,無人能及。”
這幅笑面虎的做派,和肖恩被拖在地上前行時留下的兩道長長血痕,讓高達王啟年等人皆是面皮抽動心生寒意,讓範閑也沒了笑影。
沈重則回身走到洛九面前,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污痕,湊近了這位美豔無雙的将軍。他笑容滿面,眼底卻湧動着濃郁的惡意。
“真想,對洛将軍也這樣做啊!”
洛九很少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這樣重的殺機和敵意,強烈的第六感讓他心中警鈴大作。越是這般,他也笑意越深,甚至毫不設防地伸出雙手到沈重面前。
“來。”
錦衣衛鎮撫使仔細端詳着面前這雙細膩修長,白玉般的雙手,已經想象到了它們被寸寸敲斷的樣子,低笑了一聲:“總有一天。”他湊得極近,幾乎與洛九的耳畔相貼,濕熱的氣息噴在他耳垂上,意味深長地悄聲說,“來日,方長。”
兩人仿佛在比賽一般,越笑越甜,直到小範大人上前,一把将洛九護在身後,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