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雲已經接了回來，範閑何必還要卷入北齊亂局，幫着小皇帝殺掉沈重呢？

“好。”

可他還是答應了。

見範閑一口應下，海棠朵朵覺得或許這個人也沒那麼無賴。她沒有多留，轉身就走。洛九那個傻子可是第二次跑出宮了，上次太後說先記着，誰知道這次會不會一起算？

小範大人送走了海棠朵朵，轉身回了房，一眼就對上了言冰雲執着的目光：今天範閑不把一切解釋清楚，他就算拖着重傷之身累死在這，也絕不會去休息的。

唉，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固執！範閑無奈，搖了搖頭，隻好把之前發生的事加工一番，挑能講的講給了小言公子。

言冰雲聽完，急促地喘息了幾下，沒管被牽動的傷處一陣劇痛，“私自離軍，他怎麼能這樣肆意妄為！”他擡頭怒斥範閑，“你又憑什麼讓他這般？範閑，你知不知道，隻要洛九在，可保大慶邊境五十年平安！他的安危，比你我二人加起來都更重要！”

這便是從齊國角度掌握此戰情報的慶國諜網之首言冰雲，對這一戰中功勳卓著的将軍洛九的評價。沒有摻雜絲毫個人情感，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很神奇的，言冰雲對洛九的看法，和秦将軍一模一樣。

範閑長歎一聲。

——是啊，自己憑什麼？

——就憑洛九是個傻子！

——他又何嘗想讓洛九這樣做呢？

可是最終，範閑沒對言冰雲解釋，洛九私自來齊，雖然出于自願，但也是慶帝和陳萍萍逼他來的。雖然洛九戰功赫赫，可是他大概率不會再有上戰場領兵的機會了。

最後他隻對言冰雲說了一句：“是我的不對。”

他垂着眼：“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我隻想保你們平安回去。”

言冰雲皺起了眉。在體察人心方面，細膩的小言公子并不弱于小範大人，比粗枝大葉的洛将軍強了百倍。

範閑這聲歎息中，有自嘲，有擔憂，有憤懑，有悲涼。說明他也不希望洛九來北齊，他比自己更擔憂洛九的安危。他替洛九感到憤懑，為什麼？是什麼能讓司南伯之子、鑒查院提司、一路平步青雲的使團正使感到悲涼？有幾個人能讓這個心計手段都是上上之選的小範大人這般無能為力？

範閑這個故事，也讓言冰雲感到違和。觀洛九用兵，極有章法，不像是私自離軍的魯莽之人。所以他才能一戰至三品，軍中封神。在洛九之前，戰功無數，擁有如此聲望的，唯有陛下一人。沒有任何一個武将，可以越過陛下掌控邊軍。可是洛九有這樣的潛力，他還這般年輕。

“功高震主，洛九遭忌！”言冰雲突然開口，眼神像利劍一樣射向範閑。

小範大人難以抑制的露出震驚之色！

從範閑的神情中，言冰雲得到了答案。

他閉上眼，不再說話了。

小言公子是一個堅定的愛國者。他忠于慶國，而不是或者說不完全是慶國的皇帝。他的忠，也不是愚忠。他可以理解陛下對洛将軍的忌憚，但還是為此感到痛苦。洛九這樣的人，合該縱橫沙場，若是不再被啟用，他都會感到可惜，若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失陷敵國，他絕不會同意！

“一切，為了大慶！”

範閑看着合眼良久說出這句話的言冰雲。這位小言公子很厲害，超過了範閑的估計。很顯然，公心于他，遠大于私誼。範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同一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但是至少在北齊，他們絕對可以并肩作戰。

“合作嗎？”

“好。”

“先養好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