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朵朵的臉色很黑,手上動作卻極輕,不一會兒就把洛九折斷的左手固定好,包成了一個大粽子,最後還系了個蝴蝶結。洛九看了一眼那個過于可愛的蝴蝶結,眼角抽了一下,沒有提出質疑。
“沈重他——”
“勞煩你——”
兩人同時開口,洛九先退一步,示意海棠朵朵把話說完。
“沈重他不一定是想殺你,他甚至不一定殺你們鑒查院那個人。”聖女清淩淩的眼神看過來,語氣帶着笃定。
洛九同意她的判斷:“是,他或許更想讓我為你們北齊所用。隻是越想用我,他就越想先盡可能削弱我。逼我斷腕,他是真心的。殺阮青楓,他絕對敢。”
“他未必真的那麼做,但我賭不起。”他看着海棠朵朵,眼裡帶了一絲詢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你就真的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對朋友的死活無動于衷嗎?
海棠朵朵沉默了。
也許她也會和洛九做出同樣的選擇吧!但她并沒有真的身處過那樣的情境。她的老師是大齊唯一的大宗師,師兄是大齊第一九品高手,本人是大齊聖女,太後信重她,陛下是她暗中的盟友,她不需要面對那樣的境地。
可是似乎,洛九經常要面對,以至于都快習慣了。
她身在福中,又有什麼資格怪他呢?
“你剛剛想說什麼?”海棠朵朵别開眼,轉移了話題。
“我想拜托你,把阮青楓送出宮,把人交到範閑手中。”
海棠朵朵歎了口氣:“知道了,别告訴範閑你受了傷,是吧?”
“不,請你告訴他吧。”出乎意料的,洛九居然否認了海棠的猜測,“我不能再瞞着他了,瞞不住的。若不是之前瞞着他,也不會給沈重可乘之機。”他臉色沉重,“等到他從旁人那裡知曉,隻會更糟。”
聖女答應了。
“你說,我這算是輕踏險境,不顧自己死活嗎?”洛九不确定地問海棠,語氣裡竟帶了一絲惶恐。
海棠朵朵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洛九垂眸,有點掙紮的樣子:“範閑之前說要是我再敢輕踏險境,讓自己受重傷,他就要廢了我武功。我覺得……這次應該不算吧?”
北齊聖女看着這個南慶将軍睫羽微顫,滿臉擔憂,極其認真地問這種問題,簡直無語。天不怕地不怕的洛九,怕範閑怕成這樣!
“我哪知道!”她才不想介入這兩個奇怪的南慶人中間,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收起藥箱,便要起身。
“無論如何,多謝你了。”洛九欠了欠身。不管是今日,還是之前,他都該感謝她的。
“客氣。是太後說讓把那人交還給你們,這隻是交易的一部分罷了。”
洛九沒說話。就算是交易吧!他向海棠告辭,起身離開。
“為什麼這麼做?”看着這個人離開的背影,聖女忽然又問了一句。
洛九知道她問的不是為什麼護鑒查院的人,那無可厚非。她問的是,為什麼這麼輕易把寶貴的戰場救護之法交給齊國。
“交易而已。”他也這麼答了一句,走出了聖女的房門。
哪有這般冒着巨大風險,自己卻什麼都得不到的交易?海棠朵朵望着洛九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咽下了到嘴邊的一句話:
是不是為了,你在邺城說過的那句——慶人是人,齊人也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