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浮沉了多久,隻覺睡得很安穩,兩人睡了很久很久,仿佛漂浮在太虛中,無所依而不寂寞,感到自己不需醒來,因為沉睡也好似是自己的另一種存在。對于他們而言,彼此就是自己存在的依據,隻要還有一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意識在诠釋着自己的完滿,醒來已不是那麼重要。都說莊周夢蝶,不知莊周是蝶,還是蝶是莊周,這一夜,胤祥也不知自己是胤禛,抑或胤禛是自己,在滔滔風浪中,他們忘卻自我,隻通過對方判斷自己的存在,于是不舍醒來,不需醒來,然也可醒來。江水無情顧自流,落花有意望并生。
幸好這個世界依然需要他們,昨夜船停靠在了應天府龍江驿,還是引起了一點風浪。其時江甯碼頭管控嚴格,遇到特别的船隻都會多注意一些,不光是查問題,也查身份。大概是船隻内部的一些裝潢透露出些皇家氣息,被有心人察覺,當夜即告知了江甯知府,徐知府頓時心中一驚,自己可從未從京城收到任何信,要是輕慢了哪位皇親貴胄可如何是好。知府當即通知了在江甯府甚有身份的江甯織造郎中曹頫,希望能一起前往确認。兩人雖沒能見到胤禛,但老遠就認出來站在船口的蘇培盛,又瞟見船上規格非同凡響,誠惶誠恐,半信半疑地準備迎接。于是在胤禛二人尚處于睡夢中時,渡口已被當地官員派人清理得幹幹淨淨,連夜黃土墊道,清水潑街,為船上的人鋪好道路,所有官員在船靠岸後一個時辰内,整齊地在江甯渡口跪了一路,靜候船上人下船。
蘇培盛本不敢打擾胤禛和胤祥,也習慣了這一路來兩位主子自由不定的作息,卻未成想江甯府如此敏感,天還沒亮就已經跪滿了。蘇公公感到無能為力,幹脆走入船底當沒看見,可直到天已大亮,主子們還是沒察覺外面動靜,而自己偷偷在船底窗口一望,那些官員還在跪着,隻好搖了搖頭。蘇公公貓步走上了樓,膽怯地輕輕一敲廊柱,旁敲側擊,馬上溜走。胤禛和胤祥的确沒有被這一聲敲醒,因為船上響動再正常不過,可大概蘇公公的敲門聲還是有些不一樣,讓胤禛終于從夢中扯出了自己,摟了摟緊胤祥,微微擡眼,便知江甯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