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才走到門口,竟然就撞見了大搖大擺而來的允祿,心下一驚,便準備當作沒看到地直接進到造辦處對面的殿宇,走密道回養心殿。然而,無奈的是,允祿已是看到自己,快樂地招起手來,快步走向自己。胤祥心頭歎氣,也隻好強顔歡笑了一下。允祿上前,在與胤祥相距一丈處便停了腳步,恭敬而做作地拜了三拜,無需胤祥反應,已是自行免禮,感激胤祥道:“多謝兄長昨日之旨。”不被提醒還好,允祿非要提起此事,胤祥心裡眼裡反而多了一分怨憤,對允祿的眼光明顯冷了一分。而允祿敏銳看到的是,胤祥右嘴角結了小小的一點痂,倒似唐朝仕女圖的面靥似的漂亮,不禁盯着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接着才感受到胤祥不是很善意的眼神,連忙收回眼神,思考着問道:“兄長,莫非,皇上沒傳允祉辦事?兄長都是為了我?”這話說得越來越小聲,直到隻有氣聲,最後見胤祥神情還是冷冷地,好似默認,連忙悔悟猜測道:“啊,那……兄長嘴角的傷……皇上打的?”胤祥還是難以控制地白了允祿一眼,一聽到胤禛被誣陷,無法不回,于是裝作是故意作氣聲,嚴厲道:“不是。”允祿終于聽到胤祥回自己了,也不知胤祥回的是哪個問題,但能回也是很好了,便不再瞎猜的,準備接着和胤祥一起幸災樂禍允祉的遭遇。
然而胤祥已是耐不住地繞開了莊親王,作勢要走,允祿馬上追了上去,擋住了去路,胤祥一個眼刀回了頭,用口型說道:“你怎麼還在這?”允祿一看就明白了,胤祥是擔心自己在本應在壽皇殿的時候來這裡,太過随便,容易被處罰,所以特地沒有聲張。心中感動,也更是受了提醒,允祿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偷溜,今日得以進來全然是為了從造辦處取壽皇殿要用的喪儀物件,看到胤祥才想多聊兩句的,确實不好再脫,也不想胤祥為何可以在此遊手好閑的樣子,很快說到:“多謝兄長提醒,那我先去了。”說完拱拱手就要走。胤祥被允祿這種人的随性感動了,什麼都不鑽研,什麼都不擔心,什麼都能合理化,隻擔心自己的活頭。胤祥搖了搖頭,看着允祿焦急的背影,便知道顯然是借口幫忙,被壽皇殿派的來辦事的。好打發也是好打發,總算沒再難為自己,胤祥心下歎息,心有餘悸地快步回往養心殿。
到了養心殿,胤禛還沒回來,胤祥閑來無事地先翻開折子,還沒看一行,突想起前兩天胤禛傳谕總理王大臣所辦的獎賞李如柏的事,自己還沒去找允禩等人商量。如今這才想起來,連忙翻找自己和胤禛的折子,果然,其他人已是商議完,上折給胤禛了:“三屯營副将李如柏著賜總兵銜,與天津總兵官韓良輔前往總督年羹堯處聽用。原任前鋒統領蘇丹,原任都統噶爾弼,俱賜原銜,令往年羹堯處效力贖罪。蘇丹、噶爾弼、韓良輔、李如柏、每人各賞内庫銀一千兩。”胤祥疑惑,現在大家怎麼都在跳過自己直接商議,呈給皇帝了,自己雖不好被找到,按照胤禛以前的指示可以先行商議,可怎麼連這事都沒人來通知了呢,心中又輕松又不滿,但也懶得計較,于是幹脆自己提筆,在折下又批上了怡親王 照議,心裡便舒服了些,接着等胤禛回來。
這日午後,胤禛批折,打開總理王大臣新呈的折子,禀奏李如柏等人的獎賞與差遣事,自己前兩日在壽皇殿交代馬齊諧總理王大臣商議出個具體的安排,沒想到今日便已是呈上來了。看到折下幾位總理王大臣的簽名依次排列,墨迹統一,然而隻有怡親王的孤零零放在了最後,墨迹嶄新,還粘上了另一面的空白處,與他人墨色不同。胤禛一笑,心想胤祥那日在殿後,怎麼能知道有些事,這些人看來也幹脆沒敢去打擾胤祥,至于這新的簽名……胤禛擡眼看了看正在堆積木搭造三重阙的胤祥,一桌密密麻麻的灰紅木片,貌似已建成了一重阙了,細密漂亮,卻總覺得哪裡還有點問題。胤禛摸了一摸胤祥後腦勺,輕輕表揚道:“王子最近很努力。”胤祥擡眼,看到胤禛手裡的折子,自信點了點頭,笑了笑,又回頭關注最上方的黃綠螭吻。胤禛繼續小心詢問:“需要給王多安排點嗎?”也不知道是怎麼地,胤祥手裡那塊螭吻突然掉落在細密而脆弱的阙檐上,瞬間,宮殿倒塌,胤祥啞聲呼喚了一聲,痛苦而怨憤地看着胤禛:“不必。”胤禛無奈地聳了聳肩安慰道:“權當是阿房宮了,楚人一炬,可憐焦土。”胤祥小臉微膨,氣憤地看着自己坍塌的宮阙,痛悔自己方才為何不能再專注點,接着轉眼可憐絕望地看向胤禛。胤禛攬過胤祥,一手安撫着,另一手很快在方才那折後快速批上:“以後諸事,商定罷先知會怡親王,再呈折。”接着滿意阖上,将自己的折子都移到其他地方去,抱住胤祥,慢慢哄着:“沒事,你看,桌子剛才不平,一開始就歪了,我們重建個更好的。”胤祥不開心但轉好一點地點點頭,别了别嘴,陷坐在胤禛盤起的腿間,看着胤禛開始修和調基礎,耐心下來,鼓起勇氣和胤禛一起重建這重心本就沒立穩而輕松付之一炬的殿宇。
關于這一章,随口說兩句:2024.4.9在大同寫完這一章,受了最近所見的魏晉隋唐的阙宇的影響,寫下了積木。薰薰來啦的感想是,我莫名讓胤祥開始搭積木很是特别,總覺得可以思考出點什麼。這一點是我寫的時候沒想着的,但作為讀者反思時也會為之感動,分享我們自己讨論出的兩種理解,1這一章中,胤祥仿佛被其他官員自覺不自覺地隔絕在外了,但讓人感動的是,他不難過,很适應,這是他的選擇,但胤禛會心疼他。阙台不穩,也許是朝中大臣們各自為營,所辦的事難以齊全的表現,但是他們會把最後一個決定權給胤祥,仿佛是在推責。然而胤禛看得出來,所以他很願意面對願意陪胤祥面對随時可能一盤散沙的局面,用自己兩人的力量,建起他們穩定的高樓來。2另一種理解,胤祥是胤禛堅持蓋政治這間高樓的動力,胤祥需要胤禛穩固地基,時刻調整方向,可以說胤祥是能堅持不懈乖巧履行的實踐者,胤禛也是工程的總計劃師,所以這也暗喻着,倘若沒有胤祥,胤禛的宮阙會一盤散沙,沒有胤禛,胤祥也隻能暫且勉強堅持到一定程度。
關于胤祥的寂寞,我們覺得,他隻是與胤禛榮辱與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