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路上,兩人還在一碧霞寺的地方下了車。這是個小寺院,處在山坳,其中正有人誦經。沒什麼看頭,倒是站着聽起經來。胤祥不算聽得太懂,一邊聽一邊問,胤禛仔細想了下,回道:“五台宗派多。這個應該是臨濟宗。”胤祥驚訝,胤禛怎麼聽出來的,胤禛解釋着教他聽:“你聽他們不過在重複念‘以心□□,心心不異’,正是此宗所思。要看此宗,可以去正定臨濟寺聽。”胤祥點頭,半信半懂,便跟着胤禛離開了,也不再叫胤禛解釋,隻是自己覺得以心□□之語挺好。
等兩人回到行宮前,天已快黑,遠遠看見允禮他們竟然剛好回來。隻是允祿發抖地跟在旁邊跑。胤祥想要笑話他兩句,允祿倒是請完安自己先開口:“我還以為這附近那條溪也能漂下船,結果沒漂一下就冷死了……”胤祥裹緊自己的披風,開口道:“在清涼山漂什麼?“允禮跟着笑話允祿:“午後被賞了開心,莊親王想慶祝一下,往南邊走就看到溪流,那會兒雨後初晴,他便想試試。”胤祥疑惑:“什麼賞?”允祿被笑話得不說,允禮這才接着向胤禛鞠了一躬後道:“大概是皇上重陽賜的恩賞。”胤祥正準備接着追問,胤禛已是将他摟緊道:“再不讓莊親王進去洗洗,我會以為怡親王是要故意凍壞他。”胤祥被提醒地暫且不再問,約好一起用晚膳便先回殿了。
但是胤祥當然不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立刻問胤禛道:“皇上賞了他們什麼?”胤禛淡笑:“每人五百兩而已。”胤祥驚訝地從胤禛懷裡仰起臉來,控訴道:“我隻有你賜的字,他們有錢?”胤禛被胤祥逗壞了,于是道:“王要是不滿,可以将方才的字賣給此地知縣督撫什麼的,定能博個萬兩。”胤祥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得的字還沒有收好,很快跑到炕去,仔細收好放在一個漂亮的盒子裡,自己抱着對胤禛道:“這是我哥哥給我的,你别打主意。皇上要另賞我。”胤禛喚胤祥過來,胤祥一開始有些抗拒,而後還是踟蹰地過去了,果然一走進去,就被抱在了膝上,隻聽胤禛問道:“下午的不算?那再賞點。”胤祥反手捂住了胤禛的嘴:“算了,小氣鬼。”
說着胤祥被胤禛再抱回炕上去,重新打開了午門看到何天培的折子,“這何天培道有五千七百三十二兩羨餘,給你?”胤祥也不是真想要,胤禛說了就算給了,再說了,自己貪人家羨餘做什麼,雖然不算太了解其中原委,還是覺得不要得好,于是看着折子搖搖頭。胤禛滿意摸了摸胤祥腦袋:“好乖,我自己賞你。”說着,批複折子,回給胤祥看,寫得風流:“此等羨餘陋規,原不可定數。爾雖忠誠據實奏聞,朕不便批示繳解。凡如此等,爾隻管奏聞,一面暫存留司庫,或地方有公用,或你有賞犒之需。原是你當得之物,奏請動用。”胤祥一邊看一邊明白過來,胤禛隻是跟自己說着說着突然想起這件事來,原就無意占這個羨餘,隻是恰好以此來哄自己原諒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會要。按理說又被胤禛哄了,應該繼續鬧,但胤祥感受到胤禛對自己理解至深,為人正直萬分,也是沒辦法再折騰,就座着看胤禛安排,看着胤禛穩穩地握着筆,一筆一畫地自然連接。
“如地方一切,無可用處,至二三年為數已多,總具一本題明。令天下督撫愧一愧。若如此零星辦去。一家人也不知你的好處。二者一成慣例。恐判理此事人員又生他計添取。反累商民不便。三者若遇年歲不好。可不免生人疑點。将好年之羨餘備他年之缺額……若畏屬員不信。可公同明将此作用宣于衆。大家封貯。料衆人亦悅從也。特谕。” 胤祥一開始不明白這個折子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要直接将羨餘獻給皇帝,如此好壞實在讓人有些迷惑。如今看胤禛這個回複便明白過來,此人是沒問題,但此事确實關系甚多,胤禛這樣一二三者的說明仔細而真切,很有耐心,不想官員幹了好事别人不知道,也不想好心最後成壞事,還能最後好好利用這份心。胤禛可真是會盤算,胤祥暗自感歎,對胤禛的欣賞就這樣一折一折地增多。
何天培的折子胤祥不愛看也是正常,第二個又是在談接辦銅金敬繳盈餘銀兩,總在努力給皇上送錢難怪自己的錢不多。購買銅錢又節省了四萬餘兩,問皇帝怎麼辦。胤祥看了故意道:“皇上怎麼方才不讓我看這個折子,怕我拿四萬兩,五千兩是不稀罕嗎?”胤禛笑了,也裝作大方回:“那王這個要麼?”胤祥往胤禛懷裡靠靠:“不要,按照你說的,這個應該是何天培自己可以留的,他人好,我不跟他搶。如果是允祉什麼的,我會要的。”胤禛喜歡道:“嗯。不過允祉應該沒機會。”
胤禛接着回這最後一個:“此事不知當日可有節省之議否。若有可據引前例題奏。若無節省之例。原是你應得之陋規。可與海關奏折上所批之谕一例奉行。”果然也不強将這錢當作自己的。大概何天培确實真心,讓胤禛信任,最近地方的人又上報了幾個民間好官,胤禛便問何天培情況:“朕聞揚州府寶應縣丁憂知縣吳之珽居官有廉慎之稱。未知确否。爾其查明。若實系出格賢員。即于爾江蘇所屬緊要州縣暨同知等缺指名題補。一面密摺先行奏聞。或名不副實。不過平常好官。則可不必。并谕查弼納遵照。”
寫完已見天黑,胤祥道自己餓了,胤禛放下筆要帶他去用膳。走到門口,胤祥才回神:“胤禛放我下來。”胤禛這才不再裝若無其事:“好。”出門後見允祿裹得很厚,允禮還穿得輕薄,幾人一起簡單用過膳,就各自回殿了,說好明日早些一起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