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興國搖着頭說:“我吃慣了苞谷面紅薯,吃這些不消化。”
梁秘書唇角勾起,“巧了,我吃苞谷面紅薯也不消化。”
這頓飯吃得着實難受。原先答應來談合同的王葉選不見人影,梁秘書這些人高談論闊,談的都是十幾個億的項目,一時間葛興國感受到了人生的參差。
一想到竹坑鄉有些人還上不起學,穿不上保暖的衣服,他這嘴如何都下不去。
轉臉看徐洪福和姜崖,他們兩個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小姜同志聽說你是大學生?”梁秘書突然笑問。
姜崖嗯了一聲,說了自己畢業的院校名字。
梁秘書一愣,哎呀一聲,“我們竟然是校友?算起來我是你師兄!”
隻不過梁秘書他學的是國際貿易專業,姜崖學的是法律專業。
“梁秘書,你的師弟可比你有覺悟,竟然跑去建設山區啊!”對面有人笑道。
梁秘書呵笑一聲,“所以我一定要跟我師弟喝一杯!”
徐洪福分明覺察到這些人笑意中的另外意味,是個人也能猜出姜崖沒錢沒關系才被分配到西河縣。不然像那樣的好學校畢業的大學生哪能去西河縣?
梁秘書朝葛興國努了努嘴,“葛鄉長,我當着您的面挖牆腳,您不會生氣吧。”
葛興國一愣,就聽梁秘書拉着姜崖說要給他介紹個好工作。
沿海的一家高級律師事務所正在高薪招人,隻要梁秘書打聲招呼,這工作就能定下來。
還沒等梁秘書誇完自己的人脈有多廣,姜崖已然給自己倒了杯酒,朝梁秘書舉起,“多謝梁秘書的好意。我們一心想推進□□洞開發,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言外之意是他對其他任何工作都毫無興趣。
梁秘書被婉拒,當即臉面挂不住,何況姜崖壓根沒承認他是師兄。
到底見過大世面,梁秘書哈哈笑起來,“哎呀,葛鄉長,您領導有方,小姜同志革命意志如此堅定,是我唐突了。”
葛興國淡笑道:“梁秘書,既然大家吃好也喝好了,要不談談合同?”
梁秘書笑呵呵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情。可是按照我們沿海的習慣,談事情可不是在飯桌上。”
葛興國臉色一沉,梁秘書是在耍人玩嗎?上午商定地點時,他明明說合同都是在飯桌上敲定的。
不待三人反應,梁秘書等人齊刷刷站起來。
“走啊,葛鄉長,咱們去第二場!”梁秘書摟着葛興國道。
葛興國皺起眉頭。
梁秘書笑得意味深長,“好地方!”
另一個人也過來架着葛興國,親熱如兄弟,卻是半勸半推地把人往外帶。
徐洪福哎哎兩聲,也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往外請。
姜崖看着他們走出去,眨了眨眼,回頭趕緊裝上合同,正準備去追時,服務員走過來讓他買單。
姜崖一愣,“買單?”
服務員一臉笑意,“先生,就是掏飯錢。”
姜崖唇角抿起。合着這幫家夥是讓他們三個來當冤大頭的?!
“剛才預訂房間的梁先生說穿白襯衣的會結賬。”服務員好像怕姜崖不相信,認真解釋道。
“多少錢?”
“350元。”
服務員見姜崖面露難色,當即笑臉收起來,手掌往前一伸,“先生,總共350元。”
旁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穿着光鮮的人,時不時往姜崖身上投來探尋的目光。
姜崖後背瞬時僵硬。350元可是他一個多月的工資啊。他掏出錢包,裡面隻有零散幾張錢。
服務員見狀哼道:“我們是高檔餐廳,還第一次碰到吃霸王餐的啊。”
姜崖左右為難,尴尬着問能不能讓他到附近的郵政銀行取點錢。
服務員沒好氣地說:“先生,你哄人呢?天都黑成這樣了,銀行還開門嗎?”
姜崖:“……”
就在萬分困窘時,四張嶄新的人民币出現在面前,姜崖猛一回頭,卻見梁秘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瞧不起人?誰說我們吃霸王餐了?把你們經理叫出來!”
姜崖雙手不由攥緊。這姓梁的分明是故意的。
服務員也是長眼的,梁秘書穿着不凡,一看就得罪不起。她當即吓得連連道歉,心裡卻暗罵這位姓梁的客人分明說過要穿白襯衣的買單啊。
在梁秘書彰顯“得理不饒人功夫”時,姜崖趁機走出餐廳,長長出了口氣。
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繁華之地,人心也是難測的。
“師弟,我朋友那間律所在國内外聲譽極高,但凡進了他的律所,以後不管去美國英國還是德國,都是最佳跳闆。”梁秘書手裡夾着一根煙,眯着眼睛老練地吐出白霧。
緊接着他又道:“我知道剛才當着你領導的面你沒法回答我。但不管如何,去了那樣的地方工作,以後你會發現什麼日式餐廳,不過是随随便便的一餐而已。”
姜崖抿着唇沒接話,梁秘書忽然笑起來,勾着他的肩膀,“走走,師兄帶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人間銷金窟!”